第366章

暖阳透过雕花窗棂时,云雾正对着菱花镜犯愁。这几夜折腾得厉害,眼下竟浮着淡淡青影。刚取了些脂膏在手上抹开涂匀,腰肢忽然被身后人环住,温热鼻息扑在耳后:“闻着真香,可是梨花?”

“就知道做轻浮事。”云雾反手将脂膏盒掷在台面上,铜盘叮咚作响,“昨夜是谁又食言?”

奚昀笑着摘了他发间玉簪,乌发如瀑散落肩头:“最后一次是子时说的,后来卯时那次不算。”见人真要恼,忙将食盒捧到跟前,“东街新开的酥酪铺,加了杏蜜。”

酸甜香漫开,云雾绷不住笑出声。这人总这般,闹过了头就变着法哄人。

窗下芭蕉叶还沾着夜露,外头突然传来小意的通报:“顾大人差人送文书来了。”

奚昀咬着荷花酥探头,见顾岚亭的贴身侍卫捧着檀木匣立在廊下。打开是本《南诏风物志》,书页间夹着张洒金笺——“听闻尊夫郎畏热,附冰蚕丝帕十条”。

“顾兄费心了。”奚昀抖开丝帕,凉意沁人。云雾却盯着书册边缘的茶渍笑了笑:“这墨迹怎么瞧着像是旻王殿下的。”

奚昀自从看出了顾岚亭和李承胤之间的小九九后,心中除了震惊和不可思议,偶尔和当事人之一八卦八卦,也就在被窝里和夫郎聊天时提上两嘴。结果云雾告诉他,他早就看出端倪了,奚昀沉默地闭上眼睛,敢情只有他一人被蒙在鼓里,什么都没看出来。

问云雾猜到了他们隐秘的关系为什么不和他第一时间分享,云雾盯着他看了半晌,十分不解地摸了摸相公的脑袋,说道:“不是挺聪明的嘛,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挺聪明的奚昀,叹了口气。

奚昀放下那本《南诏风物志》指尖勾着对方红绳晃了晃,“赶明儿我也给你串个玉珠手链,刻对玉佩,要并蒂莲纹的…”

“谁要同你并蒂啊。”云雾红着脸觑了眼还在一旁立着的下人,将人推出门,却听外头传来熟悉的笑声。

青萄提着食盒蹦进来:“我们家公子在厨房研究荷叶鸡呢,灶台都快烧穿了!惠儿姑娘哭丧着脸,叫雾哥儿您去看看呢!”

穿过月洞门,果然瞧见楼羽眠灰头土脸地蹲在灶前。锦缎衣袖燎出个窟窿,手里还执着菜谱,见人来故作镇定地扇动了两下,道:“我、我想着鸿之哥哥还挺爱吃…”

青萄憋笑憋得肩膀直抖,奚昀顺手从蒸笼里摸出个焦黑团子:“鸿之若收到此物,怕是要以为京中闹了旱魃。”

“哎呀,雾哥儿,你瞧奚大人!他的嘴巴实在太毒了!”楼羽眠灰着一张脸朝云雾跑过去。云雾倚着朱漆廊柱轻笑,忽觉小腹微暖——许是晨光太好,连风里都带着甜味。

糕糕睡醒之后由汪嬷嬷抱出来喂食。府里请两个嬷嬷确实是正确的选择,奚曜和许青月两个生意狂对赚钱一事精力旺盛,见孩子有人带,省心啊,便了无牵挂地放心忙自己生意去了。

奚昀闲的时候也经常将小侄子带在身边教他认字说话,多亏了他,奚颂宜今年两岁讲话已经讲的很顺溜了。

他认得楼羽眠,这个漂亮的小嬷经常来他们家串门,找云雾小嬷一起玩,糕糕被奚昀领走去念书,他小大人般端正地坐在桌前,开口问奚昀,弟弟什么时候出来。

奚昀失笑,拿起面前纸张写下一句诗,“粳稻香中风渐劲,雁鸿声里夜初均。”

“我知道,这讲的是稻子熟了!”

“对,万亩良田,稻谷丰盈,弟弟也会在丰收的时节出生,到时候小叔带你去看农民伯伯收割庄稼,好不好?”

糕糕亮着眼睛点头如捣蒜,爹爹阿爹还有小叔小嬷经常跟他说,他们的故乡有泥土的芬芳和稻谷的清香,是一处很美的地方。

“那我可以帮农民伯伯一起收割吗,小叔?”

“好孩子,当然可以啦。”

散值时路过西市,奚昀去自家酒楼转了两圈,见生意还不错,便又绕到金玉阁。掌柜神秘兮兮地捧出个锦盒:“按您吩咐,并蒂莲蕊里嵌了红豆。”

“好手艺。”奚昀爽快付了钱,拐进糖铺,给云雾称了二两酥糖。暮色渐浓时,皇城方向传来钟声,惊起满街归鸟。

晚膳时分,云雾发现玉佩穗子上缀着粒相思豆。烛火下红豆莹润如血,映得他耳尖发烫。

奚昀趁机凑过来讨赏想偷个香,却被喂了满嘴苦瓜,云雾狡黠地笑了起来:“降降火,特意为你留的。”

夜风拂动帐幔,奚昀握着团扇给云雾打凉。忽听他含糊呢喃:“该起个什么名儿呢…”话未说完已沉入梦乡。

他低头轻吻夫郎的发顶,腕间红绳交叠,在月光下泛着温柔的光。

七日后,楼羽眠终于在云雾和惠儿的帮助与指导下做出了尚能入口的荷花酥,装食盒时他偷偷塞进张信笺。奚昀帮着查验火漆,发现封口处印着“岭西郡守府”的花押。

他笑了笑,若无其事地塞回去。

秋千架上,云雾和奚昀坐在一起晃荡,奚昀突然往他手心塞了把钥匙:“东街盘了间铺子,给你开个点心铺可好?”

秋千架上缠着新开的凌霄花,云雾捏着黄铜钥匙戳奚昀手心:“怎的突然想起开点心铺?”话音未落,腰间玉佩的红豆穗子扫过对方手背,倒像是故意撩拨。

“省的楼小公子总是跑我们家来炸我们厨房,我比他还盼着鸿之能早点回来,赶紧把他领走。”奚昀叼着狗尾巴草坏笑,指尖绕着云雾的束发丝绦打转,“再说,总要给孩儿攒些聘礼…”话没说完就被梅子堵了嘴,云雾耳尖红得要滴血:“考虑早了。”

“你哪来的钱,又瞒着我了。”

奚昀:“……”他跳下秋千,先溜为敬。

楼羽眠回娘家住了几日,收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夫君的回信。

信笺上沾着岭西的黄沙,齐鸿之的字迹依旧遒劲。只说公务繁忙,却附了张古怪画片——歪歪扭扭的两个小人手拉着手,坐在一起看日出日落,其中一个眉心用朱砂画了朵五瓣花。楼羽眠又哭又笑地将画贴在心口,转头小心翼翼塞进了贴身的香囊里放着。

这日子过的,倒也舒坦,奚昀趴在书桌上想,李承胤离京时说的“小心镇南王世子”他放在心上,但这么久李少凡没动作,盯梢的人难免放松警惕。

奚昀和顾岚亭下着棋,一边猜测对方是何意。

“这几天过的实在舒坦,倒叫我有些不安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