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朱雀门外官兵开道,如火榴花在沛雨中瑟瑟发抖。奚昀拢着长衫站在柳树下,看着官道上蜿蜒如黑蛇的车队。云雾执伞立在他身侧,袖口露出的半截手腕缠着一段串金红绳。

“路上当心,我等你回来。”楼羽眠突然扯住齐鸿之的缰绳,指尖因用力泛起青白。

他并非胡搅蛮缠,不通情理之人,齐鸿之这段时日心事重重,一直瞒到前几日才告诉楼羽眠他的决定。

“我与你同去。”楼羽眠听后心急如焚,话语脱口而出,眼神中满是恳切与急切。

岭西之地,事务繁杂,若能妥善处理,那无疑是大功一件。楼司业知其利害,倒是赞同齐鸿之去闯荡一番。

岭西郡是齐鸿之的抱负所在,天大的机会摆在眼前,他不可能不去试。楼羽眠无法阻拦爱人奔赴那穷苦之地,也不能成为他仕途的阻碍。思及此,他便咬着牙提出一同前往,想着如此便可不被分离的命运左右。

“岭西干燥,环境险恶,你留在京都更安全。”

“我不怕苦的。”楼羽眠抱紧了他。

齐鸿之摸了摸他滑嫩嫩的脸蛋,叹了口气:“可我不愿你吃这苦。”

我去吃这一遭苦,以青云为阶,从此仕途坦荡,我的眠眠一辈子锦衣玉食,受人羡艳。我要你永葆赤子天真,如葵藿倾阳,纵使沧海横流,仍能于朱阁绮户间,眉眼弯作新月,唤一声“哥哥”如清泉漱玉般澄澈。

这便是要分离。楼羽眠眼眶一红,大颗大颗的泪珠自眼尾簌簌而坠,划过脸颊,滴落在被面上。

纵有千般不舍、万般不愿,却也明白,真正的爱,是尊重。他始终尊重齐鸿之的决定,哪怕这决定意味着长久的分离,意味着无尽的思念。

千重云岫压断肝肠,万叠烟波哽住咽喉,终化作唇畔破碎的月华。

“嗯。”雨丝斜斜划过油纸伞面,齐鸿之的手掌传来干燥的暖意,“等我回来。”

奚昀揣着袖子与云雾站在一起,琉璃色的眸子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清亮。见齐鸿之望过来,他笑着举起鎏金酒壶晃了晃,壶身垂着的红穗子扫过腰间青玉牌:“等你回来喝新酿的青梅酒。”

楼羽眠慌忙躲回青萄撑着的素白油纸伞下。伞面上手绘的烟云被雨水晕染开来,模糊了他泛红的眼尾。小丫鬟急得直跺脚:“公子仔细着凉!”

檐角铜铃忽然叮当作响,他转头看向街口,几滴水珠顺着鸦青色发梢滑落。

有人踩着青石板上的积水走近,玉色官服下摆已沾满泥点。他的目光追着缓缓移动的马车,金丝楠木车辕上雕着皇家特有的蟠龙纹,垂落的锦帘后隐约可见旻王把玩玉佩的修长手指。

“顾兄。”奚昀突然凑近,带着淡淡药香的衣袖扫过对方肩头,他瞥见顾岚亭衣领下若隐若现的红痕。

顾岚亭下意识抬手按了按脖颈,宽大的衣袖垂下,露出手腕上缠绕的青玉珠串,十八颗玉珠在雨幕中泛着幽光,每颗都雕着细小的莲花纹。

马蹄踏水,侍女打起车帘的瞬间,奚昀瞧见旻王执杯的手腕上垂着串一模一样的青玉珠。那位清艳姝绝的旻王爷今日穿了身月白锦袍,玉珠随着他斟茶的动作轻轻摇晃,连莲花瓣的纹路都与顾岚亭手上那串分毫不差。

奚昀突然笑出声,下意识伸手握住的云雾的左手。两人腕间红绳交叠,在雨幕中晃出缠绵的弧度,衬着顾岚亭腕间的青玉冷光,竟显出几分说不清的暧昧与孤零。

“看来这同款物件,不同人戴着倒是各有意趣。”

他打着弯的试探顾岚亭口风,结果顾岚亭淡着语气,一点消息没透露出来。

某位修撰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瞒的可真牢靠。

奚昀休好病假便回了工作岗位,齐鸿之离开京都后变得无聊了很多,因为顾岚亭他不爱讲话。

奚昀的一颗八卦心蠢蠢欲动,结果被顾编修一开口瞬间浇灭。顾兄是个正经人,只有在和他谈论公务时话才会多一些。李承胤带着齐鸿之离开京都前,把一些剩下的事务全部交到顾岚亭手里,让他去处理。

蒋氏落马,奚昀神清气爽,加上大病初愈,翰林院暂时没有重担压到他肩膀上,也就偶尔去六部跑跑,最近去礼部比较多,严顺瞧见他,一张老脸笑开了花。

饱暖思淫欲。

夜深更漏声碎,月影漫过茜纱窗棂。奚昀望着怀中人单薄寝衣下若隐若现的蝴蝶骨,喉结轻滚,指节无意识摩挲着细绸衣带。

云雾在朦胧睡意中轻颤,恍若被炎日融活后的溪水漫过腰际,细碎水珠沿着玲珑曲线蜿蜒而下。青丝散作流云,有几缕黏在汗湿的锁骨,倒像是新雪里绽开的墨梅。

他红润着一张脸,睁开眼睛,见奚昀拱在他脖颈里叼着他的皮肉啃咬吮吸。

“热……”他伸出一双藕臂,有气无力地推了推奚昀。

说来也奇,大夫叮嘱他们头尾三个月不宜行房,奚昀谨慎地很,几个月了都不肯碰,生怕自己没守住力气伤害到他。

云雾倒是有需求,但后来各种事情闹的他也没了心思,如今睡的好好的,这烦人的相公开始缠着他索取。

“那脱了。”奚昀嗓音暗哑,指尖却顺着松垮衣襟滑入温香软玉。

檀木床柱悬着的合欢香囊忽然坠落,惊起满室暗香浮动。云雾恍惚听见檐角铜铃在夜风里叮咚,那声响却渐次化作耳畔滚烫的喘息。奚昀的唇游走过羊脂玉般的肌肤,绯红的榴花处反复流连,如同虔诚信徒亲吻圣痕。

窗外芭蕉叶承着露水沉沉低垂,纱幔间漏出断续的呜咽:“够够了…”

尾音猝然化作倒抽的凉气,潮湿的呜咽被吞进唇齿交缠的深潭。菱花镜里映着交叠的身影,恍若书画上纠缠的连理枝,烛芯爆开的火星溅落在青砖地。

床榻四周突然响起细密的裂帛声。云雾迟了半刻才惊觉,原是几月前新换的细纱帐,竟被他们纠缠的发丝生生绞出了丝缕。

第二日,奚昀哄着云雾吃饭,一个劲儿赔罪,昨晚将人弄疼了,伺候得不舒坦。

“我也是情难自抑,几个月没亲昵……”

云雾红着脸瞪了他一眼,奚昀立马改口:“下回你自己把握,好不好。”

“吃你的饭,赶紧去上值。”云雾往他的白粥里丢了块酱菜,赶他走。

“是是是,回来给你带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