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堕尘14,恶梦

“不要!”


公玉衍再一次从噩梦中醒来,苍山兵败一幕已经成为他挥之不去的阴影。


此时已经是深夜,屋里一片昏暗,段遇知听到动静摸黑爬起来,将公玉衍抱入怀中安抚。


“公玉,没事了,没事了,都已经过去了。”


近期以来,公玉衍无数次从噩梦中醒来,段遇知这样的安抚就有无数次。


守夜的侍从听到动静,进屋把灯点亮,屋里瞬间变得敞明。段遇知看到公玉衍已经惊出一身冷汗,贴身的轻衣全被冷汗沾湿,脸也也变得惨白没有半点血色,呼吸急促无常,仿佛要窒息了一般。


“快传太医。”


太医一直在少君府值守,宋宁即刻去叫人。


段遇知给公玉衍披上外套,抱着他,亲吻他,连声安抚:“公玉,别怕,我在呢,我在这里。”


公玉衍一口接着一口急促的喘息,面色惊恐万状:“血,好多血!”


此时,他一闭眼,浮现的都是在苍山战死的将士们的脸,他们被残忍杀害,浑身鲜血淋漓,死不瞑目,身体被堆成尸山,鲜血从他们每个人身上流淌,集成一条血河。


而他,如丧家之犬一样跌落在泥潭里,被将士们的鲜血侵染,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屠杀却无能为力。


公玉衍不是没有上过战场,也不是没有见过尸山血海,可苍山的惨剧是他失误所造成,是他误把细作当成挚友信任,中了圈套,遭人暗算才导致的悲剧。若不是他把景容带到身边,将士们也不会全军覆没。


军队的将领都是他亲手提拔,对他忠心耿耿,临死前还在拼死掩护他撤离,他清楚的记得他们的面容,他们的名字,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屠杀,什么也做不了,现在,甚至给他们报仇的能力都没有。


太医进了屋,给公玉衍施了针,灌了安神药,公玉衍才逐渐平静,呼吸也慢慢变得顺畅。


宋宁端来温水手帕,段遇知接过给公玉衍擦了额头的汗珠,一面安慰道:“别怕,只是做梦。”


公玉衍溃散的目光一点点聚焦,紧紧依靠在段遇知怀抱里。


“不是梦,都是我的失误,是我误信了景容,才遭到算计,害得将士们惨死在苍山之上。”


段遇知顺抚着公玉衍的后背,柔声安抚道:“公玉,打仗就是这样,总会有伤亡,不会有人一直失败,也不会有人一直成功。”


“可将士们全都死了,全军覆没!”


“那你更要振作起来,杀掉宇文哲和薛湛,为我们将士报仇雪恨。”


“我没了灵力,已然是个废人,如何能报仇血恨。”


段遇知把公玉衍从怀里搀扶起,让他直面自己,郑重的说道:“你还有我,我就是你的武器,我会替你打江山,守天下,让你安稳的坐镇朝堂。”


经历这么如此惨痛的失败,公玉衍如何能毫不顾忌的振作起来。


“父亲本就不喜欢我,前些日子还因为阿归的事忤逆他,如今我变成废人,他更不可能立我为储君了。”


段遇知说道:“你不能气馁,要相信你是天下无双的明昭少君,该是你的天下没人能抢走。”


公玉衍从未这么不安过,他身怀灵力的时候能做到无所畏惧,就算父亲不立他为储君,他也能想办法做上主君之位,因为他坚信,以他的能力,朝廷百官,东周百姓,以及天下世人都会拥戴他君临天下。可现在一切都变了,他没了灵力,身体十分虚弱,只剩下需要汤药才能支撑的一具残躯,已经没有能力在上阵杀敌,平定天下。


如果平定天下的能力都没有,世人如何让他做天下之主。


段遇知吻了他的额头,安抚道:“别想那么多,安心修养。”


公玉衍点了头,段遇知小心翼翼的把他放倒在枕头上,用手帕给他擦去身上的冷汗,动作很是轻柔谨慎,唯恐把他弄疼。


公玉衍感受到他的贴心,心里反而更难受,如今的他,就像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废人,做什么事都得让人小心翼翼的侍奉。


他很害怕,如果这一生注定是残弱的身体,自己会成为段遇知的累赘。哪怕段遇知不怕他拖累,他也容忍不了自己只能活在他人的庇护之下。


他自强了一辈子,骄傲了一杯子,早已经习惯自己依靠自己,平日偶尔向段遇知撒撒娇偷偷懒让他照顾也就当情趣了,可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连擦汗洗身都要依靠段遇知帮助。


这不是他需要的生活,他也受不了下半生只能像个废人一样活着。


公玉衍出事后,情绪很低落,心思也很敏感,段遇知也养成了察言观色的本事,见他眉头紧锁,边伸手舒展他的眉头,笑道:“还记得吗,我们在一起之后,我的生活起居都是你照顾,每天起床,你给我准备好当天要穿的衣服,我要去军营你就给我准备轻便的衣服,方便我施展拳脚,我若带兵外出,你会给我穿戴好战甲,若是去应酬,会给我安排附和场合的着装,从未出过差错。我不会束你们人间的发束,也是你给我洗头束发,每日办公回家,你也让人提前给我准备洗澡水,房里点好安神的香薰,床榻也铺好了,我一回家就能安逸的休息,对我的生活起居无不细致周到,比我爹娘照顾我的时候还要细心。”


公玉衍不明所以道:“说这些做什么?”


段遇知抚摸着公玉衍的脸颊,含情脉脉道:“我是想说,我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你都能为我生活上大大小小的事照顾周到,不知疲倦,我自然也能做到照顾你一辈子,不管将来你能不能恢复灵力,是病弱还是身残,我都愿意照顾你。”


公玉衍说道:“你终究会有被我拖累的一天。”


段遇知浅笑道:“若说拖累,你早就拖累我了。”


公玉衍一脸茫然:“啊!”


段遇知解释道:“若不是为了你,我才懒得留在人间,早就回到妖界过逍遥日子去了,哪里还会在这里受苦受累,又是斩妖除魔,又是给你打江山的,没个消停日子。”


公玉衍听了这些话有些内疚,但更多的是欣慰。


“我……”


正欲说些什么,段遇知又诚恳的说了一句:“但是,我心甘情愿被你拖累。”


有了这句话,公玉衍若是在顾忌那就是矫情,心中纵有千言万语,百感交集,在此刻汇成情深义重的一句:“六郎!”


公玉衍抱着段遇知,心中何其幸运,这辈子能和段遇知结为连理。


就在公玉衍还在庆幸自己跌落谷底之际还有段遇知相伴,考虑重新振作起来,不想,老天执意要跟他过不去一样,再次给他沉重一击。


公玉衍苍山一战落败,灵力尽毁,身受重伤,再无率兵出战的可能,周主和朝廷打算收回他的兵权,以他重病修养为借口,剥夺他携朝领政的权力。


收了兵权,夺走执政权力,无疑是架空他在朝堂的权势,公玉衍就是想重振旗鼓,也是有心无力。


天祭司也以他灵力散尽,再无修行之能为由,让他交出符文玉戒,退出天祭司长使之位。


公玉衍尚且还在病床上修养,朝臣和天祭司就迫不及待的找上门来。


公玉衍撑着孱弱的身体来迎客,坐在首席位之上,神色空洞的望着院门外,似是在等待什么。


席下坐满东周朝臣和天祭司长老,前者是来要兵符,后者是来拿天祭司符文玉戒。


朝臣先表示来意。


“少君,戚家叛党动乱未平,必须尽快派人前去平定,主上的意思是让您暂时归还虎符,等平定动乱,少君身子养好了,再入朝执政。”


“是啊,少君,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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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叛党一事,刻不容缓,还请您体恤主上。”


公玉衍始终默不作声地望着门外,朝臣劝说无用,无奈的坐回椅子上。


然后是天祭司长老,为难的上前劝说。


“天祭司身负斩妖除魔,维护人间安定为职责,必须有修为强悍的使者坐镇,这是天祭司历来的规矩。而今少君身受重伤,修为尽散,我等虽痛心疾首,但也要为天祭司大局着想,只能请少君退位让贤,交出符文玉戒。”


在座的朝臣和天祭司长老,各有各的难处,也各有各的私心,收回兵权和符文玉戒的理由也合情合理,公玉衍没话说,也无法反驳。


但公玉衍还是不住的心寒,是他重镇朝纲,让东周国力大增,也是他一手重建天祭司总部把它发扬光大,而今他一跌落谷底,这些人如同豺狼虎豹一样的争抢着要啃食他的心血。


“你们放屁!”


段遇知收到消息赶回家中,听了朝臣和天祭司长老的话,怒气冲冲闯入正厅,对着在场朝臣和天祭司长老,一顿痛骂。


“你们这些白眼狼,都忘了自己是怎么有今天。”他先痛斥朝臣:“是谁提拔离了你们,给你高官厚禄。”然后指着天祭司长老:“若不是公玉重建天祭司,你们这些所谓的长老修士现在还在大街上流浪,哪里有机会站在我家里咄咄相逼。”


天祭司长老自知理亏并没有反驳。


朝臣解释道:“六爷,您真的误会了,主上真是为了平定薛家叛党向少君暂借兵权。”


段遇知自然不信这些说辞:“哪是什么误会,围剿个叛军需要剥夺兵权,就是你们主上偏心,想罢免你们少君。”


朝臣怒道:“段六爷,你怎能对主上如此大不敬。”


段遇知怒道:“我没找上他算账都算客气了。”


“六爷,您……”


朝臣虽很气愤,但又不敢责骂什么。


这时候,公玉衍终于开口说话了:“父亲想要兵符,那就让他自己来找我,出去,我很累,想要休息。”


公玉衍都这么说了,朝臣也不敢再打扰,来拿兵符本就是周主的意思,他们只需照令行事,多余的也不好参合,一行朝臣起身行礼告退。


公玉衍冷冷淡淡的扫视天祭司长老,见他们脸上多少有些愧色。其实,他也理解这些人,一心想要修炼成丹,踏入修仙界,奈何符文玉戒一直掌握在掌权人手中,如今,终于熬到有人退位让出符文玉戒,说什么也要争取一把。


公玉衍摘下符文玉戒交给宋宁:“还给他们。”


宋宁也为公玉衍感到不甘,黑着脸把玉戒放在长老桌案面前:“拿去!”


天祭司的长老皆是一脸惊讶,没想到公玉衍这么轻易就归还玉戒。


段遇知看着很是心疼:“公玉。”


公玉衍浅笑道:“无妨,总归我也没了灵力,玉戒在我身上没用。”说着回头对众长老道:“祝愿各位仙途永顺。”


众长老愣了愣,面面相觑之后,拿着玉戒行礼告退。


“慢着!”


段遇知叫了一声,那些长老顿下脚步,惶惶不安的看着他,生怕他再把玉戒抢回去。


但段遇知没有,而是摘下手上的另一枚符文玉戒,扔还回去,然后嘱咐道:“宋宁,送客。”


宋宁没好脸色的把一行人送出门外。


段遇知把玉戒还回去,表明他也卸下使者身份。


公玉衍说道:“你可以不用归还。”


段遇知走到他身前,握着他的双手说道:“我本就无心修仙,从不在意什么玉戒,只是因为你在天祭司,我才留到现在。”


公玉衍终于露出久违的笑意,靠到段遇知怀里:“谢谢你,六郎!”


感谢他在最没落之际,还愿意留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