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堕尘4,入戏

从北岐返回天枢城,已经到了惊蛰,寒潮悄然退去,春日暖潮浮动。


春日的阳光温暖明媚,洒在庭院里,树木已然的抽出嫩芽,百花竞相开放,春风飘然吹落几片花瓣。


少君府的戏台上正演绎的虐心的爱情戏目,戏中角色历经万难生离死别,最后还是双双赴死,故事感人肺腑,悲情唯美,戏鼓声凄凉断肠,引得台下人黯然垂泪。


公玉衍的生辰宴马上要到了,段遇知正陪他挑选生辰当天要出台的戏曲。


王宫自己培养的戏子确实有些本领,悲壮的故事惹得不少人共情落泪。


段遇知例外,从头到尾心无波澜,晒着春日暖阳忍不住屡屡犯困,终于熬到戏曲结尾,戏中主角一个死了,另一个殉情了,他转头一看,发现身边人泪落一片,就是姜宴、苏进、高黎几个大男人都感动得相拥而泣,擦泪的手帕都快拧出水了。


“我说你们,看个戏而已,至于吗?”


姜宴用手帕擦干泪,说道:“真的好感人!”


段遇知无奈的摇摇头,觉得这些人心里太脆弱,结果转头一看,发现公玉衍也目不转睛的盯着戏台,眼角还噙着泪花,一副深陷戏曲中不能自拔的入情模样。


别人就算了,怎么连公玉衍也是这副德性,段遇知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叫道:“公玉如澜。”公玉衍这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来。


看戏看得入迷之际被打扰,公玉衍显然很不满:“干嘛?”


段遇知无奈道:“这戏有这么好吗?你们一个两个这么入迷。”


公玉衍撑着下颚,自顾自地感叹道:“得成比目何辞死,愿做鸳鸯不羡仙,世上既然有如此真情!”


段遇知白眼一翻,满脸的无语,一个瞎编的戏曲而已,这些人还当真了。


公玉衍暗自惆怅了一会儿,转头问道:“段遇知,若我死了,你会殉情吗?”


“······”


入戏太深,当真入戏太深!段遇知简直不想搭理他。


公玉衍不依不饶的追问道:“我死了,你又当如何?”


段遇知沉默了一会儿,一脸痛惜的说道:“你死了,我肯定接受不了。”


公玉衍大受感动,没想到自己在段遇知心里占有这么重要的位置,虽然他不想死,也不想让段遇知死,可听到生死相许的话,有几人能不感动。


他一高兴正想抱着段遇知亲一口,谁知段遇知又说道:“你死了,我还要守丧三年才能娶新媳妇儿,哪里受得住。”


霎那间,公玉衍脸都黑了,拳头一硬,对着段遇知那张俊脸招呼了过去:“去死吧你!”


看个戏都还要挨揍,段遇知心里直叫苦,揉了揉浮红的脸颊,无奈道:“看个戏,你还较真了。”


公玉衍双手抱于胸前,说道:“谁让你乱说话。”


“拜托,那只是编造出来的戏曲,傻子才会殉情。那我问你,我死了,你会怎么做,会陪我一起走吗?”


公玉衍应当也是接受不了,当年段遇知经历死劫,他只觉得痛不欲生,难过了很久。但是,难过归难过,他也没着要陪段遇知一起死。


所以,理智上来讲,他应当也不会做出殉情这样的傻事。


他考虑了半响,说道:“若有那么一天,我就用药保证你尸身不腐,然后再封藏起来,想你的时候去看一眼,待我百年之后一起入土。”


戏曲表达的是感人的生死虐恋,公玉衍表达的却是这样惊悚的爱意,鲜明的对比让段遇知只觉得毛骨悚然,起了一声鸡皮疙瘩,搓着手臂说道:“你真恐怖,死人你都要折腾。


公玉衍轻声一笑,说道:“所以,你就给我好好活着,不然我把你弄成干尸。”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段遇还能不好好活着吗。


“这出戏换掉,在生辰宴上演生离死别的戏码,这跟号丧有什么区别!”


公玉衍说道:“我看看而已,谁过生辰会用这么悲惨的戏曲。”他笑盈盈的望向段遇知:“而且,我也不太喜欢悲惨的结局,我还要和六郎你白头偕老,和乐圆满呢!”


段遇知点头道:“嗯,只要你那臭脾气收一收,肯定有机会走到白头。”


公玉衍不满道:“你为何不把你冲动的性格收一收,你乖一点,我就对你好一点。”


“乖乖受你欺负?那我可能改不了!”


公玉衍气冲冲的扭过头,倔强的说道:“你不改我也不改,大不了就闹一辈子,看谁折腾得过谁。”


段遇知看着他那副较真的模样展颜一笑,心想,若是能这样吵吵闹闹过完一辈子也挺好。


两人虽然喜欢吵闹,但感情一直深厚。


姜宴在一旁看着羡慕极了,不住叹道:“真好,你们还有人陪你们吵闹,哪像我们,连个吵架的伴都没有。”说着无不凄凉的拥抱苏进高黎,三个光棍汉相互安慰。


段遇知哪能不为自己的心腹着想,说道:“你们的终生大事我和公玉已经商量过了,定会给你安排好。”


三人一听,顿时眼睛亮得发光,立即拥到二人跟前追问。


“老大你说的是真的?”


“哪家姑娘,人怎么样?”


“人姑娘会不会嫌弃我们是武夫出生。”


段遇知歪头点了点公玉衍,说道:“问他,他全权安排,我又不擅长给人做媒。”


三人满心期待的望向公玉衍。


公玉衍说道:“是一些官家小姐,我已经打点好了,得空安排你们碰面,若是中意,择日赐婚。”


“好哎!”


姜宴和苏进齐声欢呼,已经开始讨论相亲当天要穿什么衣服,以什么面貌去见姑娘。


苏进有些腼腆道:“官家小姐,她们会看上我们这些武夫吗?只怕她们家里人不会同意。”


公玉衍笑道:“何必妄自菲薄,你们是保家卫国的武将,自然配得上好人家的姑娘。”


段遇知说道:“就是,你们有官职,长得也有模有样,怎么就配不上那些官家小姐。”


公玉衍说道:“如今边关战事紧张,正是你们武将施展抱负之际,像你们这般有前途的武将,是许多官宦人家争抢着要的良婿”


苏进和高黎听着这些话都有些脸红,他们出生百姓人家,只想过讨个普通人家的姑娘生活,从没敢想要娶个官家小姐进门。


段遇知感叹道:“看来你们同我在边关过得太辛苦了,导致你们这么自卑,是我的错。”


在边关,段遇知时常带着手下将士们风餐露宿,没穿过好的,也没吃过好的,也不怪他们觉得自己配不上那些官家小姐。


姜宴、苏进、高黎从没这么想过,他们都是心甘情愿的跟着段遇知,边关的日子虽然艰辛,但段遇知也尽力给他们最好的条件,尤其来到天枢城之后,一直和他在少君府吃香的喝辣的,还时不时去宝月楼消遣喝酒,他们已经觉得很知足了。


公玉衍说道:“等你们成婚,我会给你们一人一座宅院用来做婚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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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给找媳妇儿,又是送宅子的,这样的主子打着灯笼都难找,三人忙行礼叩谢。


公玉衍扫了眼姜宴说道:“姜宴你先不用谢。”


姜宴愣了愣:“公玉师兄,你是不愿意给我找媳妇儿吗?”


公玉衍只是看着他笑笑没说话。


刚回天枢城那会儿,姜宴曾暗中提防公玉衍过一段时间,许是他记仇了!


姜宴垂头丧气道:“算了,我也不勉强,苏进高黎能成家就行。”


段遇知叹息道:“你就别戏弄他了,等会儿真难过了。”


难道是在卖关子?姜宴一脸期待的望着公玉衍。


公玉衍说道:“我呢就不打算给你安排什么官家小姐,宅子也不送了。”


姜宴倒不在乎能不能娶官家小姐,说道:“没关系,我一个打扫宫人出生没那么多要求,普通百姓家的姑娘就行。”


公玉衍说道:“那可不成,你作为我朝未来的股肱之臣,怎能娶个普通人做夫人,怎么也得是个贵女才能与你相配。”


“贵……贵女?”


“我有个堂妹,也是我们东周的县主,已经到了出嫁年纪,他父亲要我给她寻一门好亲事,我便向他们推荐了你,他们对你的才学人品都很欣赏,让我找个空闲带你去府上一聚。”


姜宴一脸茫然无措:“县主!还是公玉师兄的堂妹,那身份也太贵重了吧?我只是个小小参军。”


公玉衍说道:“我堂妹是个才女,自幼酷爱文学,她选夫婿的唯一条件就是谁能在文学上征服她,她就嫁给谁。以师弟你的文才成就,搞定她没问题。”


姜宴呵呵一声说道:“令妹还真是颇有性格。”


段遇知拍腿说道:“这那这桩婚事铁定成了,想当年在顺先学府,姜宴可是唯一一个把你拉下文榜第一的人。”


提起这个,公玉衍有些不甘心:“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段遇知得意的笑了笑。


苏进高黎一脸崇拜的看向姜宴。


“军师,原来你这么厉害?”


“以前怎么没有听你提起。”


姜宴谦虚道:“都是陈年往事,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公玉衍说道:“这几日我和六郎正好有空,就带你去见见她,你记得把自己捯饬得鲜亮一些。”


姜宴红着脸点点头:“好吧,就听公玉师兄的。”


公玉衍又说:“等你成亲之后,你就入朝为官,官职和官邸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因为你不是我东周的人,所以官位可能不太高,待你在朝廷站稳脚跟,我再给你往上提一提。”


姜宴感动极了:“公玉师兄,你简直太周到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公玉衍暧昧的看着段遇知,说道:“要谢就谢某个人枕边风吹得好。”


段遇知微眯着眼睛看着公玉衍,眼里已然藏着火。


姜宴听了直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是不忘行礼叩谢:“多谢老大,多谢公玉师兄。”


段遇知起身道:“好了,你们都下去收拾准备,等着娶媳妇儿搬新家。”


说完弯腰将公玉衍托上肩头,大步流星向卧房走去。


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扛着走,公玉衍觉得丢人极了。


“段遇知,干嘛你?放我下来!”


“起火了,回房间收拾你!”


“你禽兽啊你,昨天才折腾我一宿,现在还来。”


“谁让我喜欢吹枕边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