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鞋儿破,帽儿破
好半天后,广亮才终于从刚才的震惊中反应过来,食指颤抖着指着安柏,嘴巴不停开合,“你好大的胆!!”
安柏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冲旁边的广元道:“广元师兄,带我去找济癫禅师吧。”
“这”
广元看了看广亮,脑门子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我我不太舒服,法明师弟你自己过去吧,很好找,就在柴房后面。”
此刻他心里已经快要把安柏骂死了。
这外来的和尚骂的爽,到时候拍拍屁股走人,自己可是要遭殃了。
别的不说,山门殿这份美差恐怕就保不住了。
“那我就先告辞了。”
安柏也不为难他,说完看都不看广亮一眼,扭头就走了个没影。
“无礼!!金山寺的和尚太无礼了!”
广亮跺脚大骂,一副无能狂怒的样子。
他之所以这么生气,是因为真要计较起来,自己拿安柏这个不属于灵隐寺的家伙根本没办法。
“师兄息怒,师兄息怒啊!”
广元在一旁想要补救一下,最起码把自己摘出来。
作为一个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的稳重僧人,他实在是不想被记恨上。
“息怒?要不是你识人不明,什么家伙都往寺里带,我又怎么会受如此羞辱?”
不说还好,一说广亮顿时就找到了出气口:“我看你这个殿主是不想做了!”
广元马屁拍在马蹄上,张着嘴愣愣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广亮懒得再跟他掰扯,愤愤不平的去找方丈去了。
他是绝对不能容忍这么一个家伙在寺庙里呆着的,不然知客僧的威严何在?
与此同时,在灵隐寺的另一边。
安柏问了一下柴房的位置,转悠老半天之后,总算是找到了地方,同时也看到了济癫居住的毛草棚子。
相比起恢宏大气的灵隐寺,这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
“请问济癫禅师在吗?”
安柏叫了好一阵都没得到回应,便尝试着推了推门,结果竟然直接把门板子给推倒了。
这.
后退两步避开溅起的灰尘,他探头朝房间里看去。
除了摆放在正中间的一个蒲团,以及挂在墙上的菩萨像,里面再没有别的东西。
甚至安柏还看到了后方的墙壁上,不知何时已经破开了一个大洞,透过它能看到外面的天空。
貌似来的不是时候啊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正遇到这事安柏还是有些失望的。
但就在他准备离开之际,突然听到了一阵鼾声。
四处寻找之下,安柏茅草房后面的一棵树下找到了正在呼呼大睡的中年男人。
才刚一靠近,一股酒味就扑鼻而来。
抬眼看去,这人没有剃头却是一副僧人打扮,破旧的僧衣布满了补丁,两只早已经分不出本来颜色鞋子上直接开了个大口子,漆黑的脚丫子就这么光溜溜的露在外面。
好嘛,跟记忆中一模一样。
“咳咳,济癫师傅?”
“呼噜噜”
“济癫!”
安柏大叫了一声。
“嗯?!啊!”
和尚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待到看清楚安柏之后,又长出了一口气,“是你啊,你来早了。”
“嗯?济癫师傅知道我来干什么?”安柏弯着腰轻声问道。
“不知道。”
济癫摇了摇头。
“那你为何说我来早了?”
安柏又问。
“因为我还没睡醒啊。”
济癫说完之后,又迷迷瞪瞪的睡了过去。
看他这惫懒的样子,安柏也不生气,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开始耐心等待起来。
这一等就等到了日落西山,天边的云朵被染成了绚丽的橙红色,仿佛是一团团燃烧的火焰。
“唔~”
济癫悠悠转醒,然后就看到了安柏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不由得挠了挠头,“你还在啊?”
“小僧法明,自金山寺而来,受法海方丈之命,求取如来神掌。”
安柏双手合十,轻声说道。
“如来神掌?”
济癫一愣,随后摇头失笑:“你找错人了,我哪里会这个,回去吧回去吧。”
他一边着,一边扶着树站起身来。
“和尚我要去化缘了,你就在这茅屋将就一下,明天哪来的回哪去吧。”
安柏早就做好了打长久战的准备,自然不会因为一句话就这么离开,因此在济癫说完之后,也不吭声,就这么跟在他后面一起出了灵隐寺。
夕阳下,两人都披上了一层橘红色,宛如行走在一副画中。
济癫看安柏一直跟着,也不说什么,就这么摇摇晃晃走在前面。
待到经过一处林子时,前方的情形让他停下了脚步。
只见一名面色愁苦的男人站在石头上,手里还拿着自己的腰带,一下一下的往树杈上抛去。
“济癫师傅可是要救人?”
安柏突然开口道。
“要不你去?”
济癫将破扇子插在衣领子上。
安柏看着他没有吭声。
“看来你不想去。”
济癫摇了摇头,继而迈步向前,片刻后就到了男人面前。
安柏站在原地待了片刻,然后才慢慢跟了上去,等走到近前,就听他笑呵呵的说道:“施主,你反正要死了,不如把这身衣裳给和尚我吧?你看看我这身,都快没法穿了。”
男人叹了口气,“你这和尚好生厚脸皮,我已经把身上的银钱全部给你了,怎么连这身衣裳都要拿去?”
“人死如灯灭,还要这衣服干嘛?”
济癫毫不介意的说道:“反正你死了之后,尸体被狼啃得丝毫不剩,到时候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身好布料?”
“你你.”
男人被噎了个半死,好半天后才颓然叹气,接着一屁股坐在了石头上。
“和尚我怎么了嘛?你还要不要死啊?要死就赶紧脱衣服,不死就回家去吧。”
济癫摇了摇扇子,笑呵呵的说道。
“家?我哪里还有家啊”
男人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竟开始嚎啕大哭起来:“我哪里还有家啊!!”
“诶,正所谓各有渡口,各有归舟,哪怕是一间破茅草房子,那也是家嘛。”
济癫拍了拍自己骨瘦如柴的胸口,“要说没有家,我这出家人才是无家之人。”
“你”
男人张着嘴,一副不知该说什么的样子。
还别说,被这么一打岔,他还真就不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