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打鬼?小爷看你们俩才是鬼!
没有孩子敢与安澜玩。
安澜每日便和母亲一起采药、炮制药材,一直到八岁,母亲病逝。
瘦骨伶仃的孩子,用家里微薄的积蓄,求来里正,草草埋葬了母亲。
从此以后,陈安澜便只有一个人了。
周围的人说她被鬼附身,克父克母,晦气又不吉利,除了隔壁瞎眼的哑婆婆,所有人都跟避瘟神一样避着她,也无人与她说话。
安澜便也不理睬他们。
她一个人上山采药。
她瘦瘦小小的,经常摔着伤着。
有一回在山上摔断了腿,她愣着爬着找到草药,自己给自己敷药找树枝固定。
天寒地冻,她穿着单薄破旧的衣裤,一身的血,冷得像块冰。
后来,血腥味引来了狼群。
安澜与狼僵持许久,终于像控蛇一样,驯服了它们。
她爬上狼背,跟着它们回去了狼窝,才没在山里冻死。
等她拄着树枝,慢慢爬下山时,已经是半个多月后的事了。
村里的人都以为她死在了山上,见到她都跟见了鬼一样。
安澜就像山间的杂草,在风雨里,在霜雪中,悄无声息地长大了。
她出落得越来越清丽动人。
可这样的容颜,生在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身上,却是一件可怕的事。
加上安澜性子越来越古怪,有时候就坐在门口,朝人妖娆地笑。
于是便有色胆包天的男人,调戏她,想要欺辱她。
安澜也不反抗,任他压上来。等男人想要动手撕她衣服时,却愕然发现周围都是蛇。
男人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想要跑。
蛇却没有放过他,一拥而上,将他活活咬死。
安澜坐在墙角,脸上依旧挂着妖娆的笑,嫌弃地擦去男人留在她脸上的口水。
死人是件大事。
男人的媳妇报了官。可人是蛇咬死的,不是安澜动的手,官差问过后便走了。
后来村子里发生了疫病,莫名死了不少人。
那男人的媳妇就散布谣言,说都是安澜招来的!
安澜的身体里住着一只鬼,不把她身体里的鬼赶出来,就会害死村子里的人。
村人信了,请来道士驱鬼。
道士将安澜绑在树上,一棍棍地打,说是要将她身体里的鬼打出来。
安澜依旧只是古怪地笑,仿佛打的不是她的身体一般。
道士却觉得安澜在嘲笑他的无能。
又想到村里的人都认定安澜是个祸害,都希望她离开,便也毫无顾忌了,抡起木棍,朝着安澜的头狠狠挥了下去。
如果这一棍落在安澜头上,她的故事就到此结束了。
可这一棍被人拦住了。
锦衣少年一把夺下道士手里的棍子,拿着未出鞘的剑,将两个道士揍得哭爹喊娘:“打鬼,打你娘的鬼!小爷看你们俩才是鬼!”
锦衣少年救下了安澜,抱着她回了家。
可见到那个四面漏风、摇摇欲坠的破房子,他毫不犹豫地将人带去了镇上,开了客栈里最贵的房间,找来最好的大夫,替安澜治伤。
大夫说安澜身上大病小病、大伤小伤一堆,能活下来纯属奇迹时,安澜分明看到少年眼里的悲悯。
这是她头一回在陌生人的眼里,看到这样的眼神。
从小到大,别人看她不是厌恶嫌弃,就是像那个被蛇咬死的男人,贪婪里充满欲望。
安澜在镇上足足养了三个月的伤。每日三餐加三顿药,她整个人都被养胖了一圈,原本皮包骨的脸上竟也有了肉。
萧墨——便是那锦衣少年,找了个阿婆贴身照顾她,而他隔三岔五也会来看她。
安澜对日子从来没什么期待,日升日落,只是寻常。
可那些日子,她竟盼着每一个清晨。
她知道,只要天亮了,萧墨也许就来了。
她喜欢看他的眼睛,像日光一样很温暖。
“你有什么打算?”萧墨问她。
安澜如实回他:“没什么打算。找个地方住,采草药,卖草药。”
“那你喜欢住人多的地方,还是找人少清静些的地方?”
“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萧墨便带她去了玉清观。
见她一脸茫然,他赶紧解释:“不是让你出家做道姑!这里人少又清静,观里的住持缈华道长人很和气,你可以借住在此地。”
安澜抬头问他,语带讥诮:“你为什么不带我去你家?是不是也怕我勾引谁,吓着谁?”
萧墨收起一贯的吊儿郎当,很认真地说:“你只是性子跟常人不一样,不代表你身体里有什么鬼什么妖,我也从来不觉得你会勾引谁,吓着谁。”
“不带你去我家,是你本就是自由身,不必去谁家里为奴为婢。”
“你如今年纪还小,可以先在观里待几年,等你想清楚要做什么,也有能力自立门户了,你尽可以来找我。开个铺子做生意也好,想去乡间生活也罢,我都可以帮你。”
“陈安澜,你这一辈子才刚开始,后面还有很长的路,你一定要学会善待你自己。”
安澜静静地看着他,过了很久很久,才轻轻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她跨进了玉清观的门,从三官殿一路走到后土娘娘殿。
她抬头仰望慈眉善目的神像,嘴角悄然弯起。
阳光落在她清丽的脸上,她的神情纯真干净,宛若新生。
萧墨每月初一都会被迫来普济禅寺,顺道也会看看安澜。
可初一是安澜性情大变的日子,不是妖里妖气,便是暴戾残虐。
原本她是躲在屋里不出来,可萧墨来了,她便勉强出来见一见他。
萧墨总会给她带些什么。
有时候是点心,有时候是他自己做的木偶偃甲,还有是她指定要的,比如字帖和医书。
安澜初一的心情大都是不好的。
萧墨倒仍旧是没心没肺的样子:
“陈安澜,你今日脸上的表情,比普济禅寺的四大天王还凶残。”
“陈安澜,你今日这个笑啊,像弥勒佛……的坐骑孔雀。”
安澜瞪他,他倒哈哈笑着走了。
一月一期,春夏秋冬转瞬而过,岁岁又年年。
这大抵是安澜度过的最安稳的几年。
有香客求签算卦,安澜觉得观里道姑算得实在不准,有的甚至是胡扯。
缈华道长察觉她不屑的神情,将她唤去静室,问了一通。
缈华惊讶地发现,安澜有极高的风水师天赋,便问她想不想好好学一学?
安澜想着在观里也不用每日采药卖药,闲着也闲着,便跟着缈华道长学《周易》,学《梅花易数》《紫微斗数》……
这些基础一打,她从小背的那些风水术的书,便豁然开朗、融会贯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