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 44 章

木下昇起得很早,他悄悄爬下床,不敢打扰另一人的睡眠,轻手轻脚地穿好鞋,就连踩着地板的声音都被刻意放轻。


他走到柜子边的浴室门口,回头看了眼还在睡梦中的太宰治,缩在被子里,睡得毫无防备,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木下昇这才放下心,小心带上门,开始洗漱脸。


清晨的空气微凉,天色还未完全亮,远处的天空泛起鱼肚白。


等他弄完,太宰治已经从床上坐起,惺忪的眼睛还处于朦胧,甚至还能环视出发困的泡泡。


木下昇站着不敢动了,呆在门边,看着太宰治在床上反复磨蹭,再艰难下床,直到揉着眼睛来到他面前。


太宰治睁开一只眼,撇到门侧的木下昇,他定定瞅着木下昇脸上看了会儿。


随后打了个哈气,嗓音里渗着晨起的慵懒,“你在这干嘛?还不去坐着等?我要过会儿再出去。”


木下昇乖乖去到客厅里,不敢碍着他的眼,坐在仅剩的几张椅子上。


没过多久,太宰治从浴室里出来,一眼就看到还赖在床上的某个白色团子。


他们从寒冷中困难爬起来去工作,而另一个却舒舒服服地窝在被子。这鲜明的对比,令太宰治很不爽。


他冲着木下昇道:“把它薅起来,都几点了,还睡?不用上班了?”


木下昇不是很懂他的怒火,眼看太宰治怒气冲冲地过来,木下昇连忙跑过去,拽起小白猫的脖颈抱在怀里。


五条悟就这样被迷迷瞪瞪地蹿进暖和的怀中,它睁开眼,喉咙里还发出一声轻软的咕噜,看到是木下昇后又垂头埋了进去。


那舒服的小模样看得太宰治眼角一跳,可时间临近约定的时间,他只能将嘴边的话咽下,抽搐了下嘴角,“算了,我们还是赶紧去老爷爷家里。”


-


今天的任务不算多,老爷爷出门主要还是因为身体不适的原因,看医生的路程实在太遥远,路上需要人陪同,所以才需要两人跟着去。


面前开来一辆汽车,太宰治有些稀奇地跟着坐上去。


窗外的光影转逝,他忍不住朝外面多看了几眼,回头却发现木下昇默不作声地抱着小猫,一点也不在意这新时代的产物。


木下昇窝在角落,除了上车时抱紧了猫,之后便没了动静,安静得就像个不存在的人。


太宰治又叹了口气,再次深刻意识到,他对这种乖巧又会看眼色的小孩,是真的应付不过来。


要是对方是个爱哭闹的孩子,他还能甩甩脸色让对方闭嘴。可这小孩从头到尾都很安静,不哭不闹的,下了命令就去做,也不问原因,也不会去抱怨,简直跟个机器人似的。


太宰治又一次后悔地收留了他。


汽车缓缓而行,它开得比较慢。启动的时候有明显的颠簸,散发的汽油烟味极大,木下昇一下就皱起了鼻子。


不知为何,他明明没见过这种东西,但就是觉得这汽车好老气。


木下昇不敢流露太多情绪,怕引起旁人的反感,他紧紧怀着小猫,不动声色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过了没一会儿,汽车停下,三人从有四个轮子的四方盒子里下来。


路上行人来来往往,匆匆的脚步在石板上敲出杂乱的节奏,高楼挺拔出栋栋建筑,木下昇同太宰治一道搀着老爷爷走在街道上。


拐了好几条道才找到一家医院,木下昇能看得出这家医院的简陋,里面的护士都寥寥无几,与其说是医院,倒不如说是比较大的诊所。


几个伤员坐在医院内,冰冷的铁质长椅反射出医院的荒凉和寒霜,明明还有人坐着,但就是看不出一点生命迹象的朝气。


木下昇忽然开了口,“为什么都没人?”


老爷爷一愣,他第一次听到这小孩的声音,不禁低下头,“小昇,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吧。现在国家动荡,以前的医生都还在战争前线上没回来呢。”


木下昇扬起脸,“战争?”


老爷爷揉揉他的头,没再说下去。


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迎了过来,看样子像是老爷爷的老相识,医生带着老爷爷去到诊室里聊天。


大门敞了多久,木下昇就跟太宰治看了多久。


木下昇抱着小白猫,突然从老爷爷身上挪到太宰治平静的脸上,视线很轻,本以为不会被察觉的,但太宰治还是捕捉到了。


他,“有事就说。”


木下昇偷偷观察他,“老爷爷生的是什么病?”


太宰治,“癌症,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了。”


木下昇瞳孔微震,小脑袋努力思考着这个病的情况,最后小脸苍白,身体突然开始微微颤抖。


太宰治撇下眼,撑着脑袋的手放了下来。


他也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大反应,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糟糕的事情,肩膀抖如筛子,止不住地抖动。


太宰治声音有些沉,“你在想什么?”


然而,木下昇听不进他的声音,脑海里突然出现大片的血迹。情绪一下就贯穿全身,激得眼里洇出水花,红得像是泼了墨。


太宰治被吓了一跳,他迟疑,“喂,你没事吧?”


木下昇又低下头,任由滚烫的泪水滴落,一颗接着一颗,直接把五条悟都弄醒了。


五条悟舔着猫爪,挠着刚才发痒的地方。看到木下昇的泪眼时顿时急了,它迅速爬起来,急急忙忙舔舐着他的脸,又朝太宰治喵呜一声。


“跟我无关啊,别朝我叫。”太宰治摆手,一副别赖他的神情。


可说是这么说,他还是朝着木下昇看去。


白嫩嫩的脸蛋挂满了泪水,噙满泪花的眼眶里踊跃出源源不断的水,瘦小的身子微蜷在长椅上,全身都散发着浓稠的悲伤。


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明明透着悲痛的眼睛却又被迷茫挤满,像一只找不到家的小狗狗,无措,茫然,连哭都不知道是为何而哭的。


太宰治似乎在这一刻才突然感觉到,这是一个只有五岁的小孩子。


是个本该待在父母身边受尽保护的小孩,是个本该洋溢着笑脸随心任性的小孩,是个本该只知道吃,只知道玩的小孩。


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太宰治偏过脸,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情绪,只觉得心里平静到可怕。他一声不吭地望向门缝里正在与医生交谈的老爷爷,稍微坐直了身体,略高的身形挡住外面路人探来的目光。


沉默半晌,他忽然抬起手,轻微地拍了下木下昇的头,没有给任何反应的机会,一触即退,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太宰治轻声道:“行了,等下老爷还以为是我把你弄哭了呢。”


木下昇缓缓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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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硬的手臂抬起,擦拭着脸上的泪珠。等擦干后,他又悄悄地挪近了些,垂着头,挨着太宰治不作声了。


幽暗的长廊退至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悠长的寂静时间里,背靠墙壁的长椅上,估摸着十二岁年纪的大男孩和一个五岁小男孩紧紧坐在一起,宛如互相依靠的两只流浪小动物。


老爷爷同医生交谈完,拿上医生特意准备的药,在千叮嘱万嘱咐下,打车回家。


日子一天天如往常般过去,太宰治也如往常般每天都到老爷爷家里做完活,完事后又回到了家,除了身后跟着两个小家伙外,一切都恢复成了他熟悉的日子。


直到有一天,老爷爷的身体突发恶疾,住进了医院,生活也迎来了巨大的变化。


太宰治跟着跑进医院,在护士的指引下,陪同着走到手术门外。头顶上的红灯亮起,他和木下昇待在门外,不知疲倦地站了许久。


时间按下红灯,主治医生从手术室出来,看到两个小孩时,眼里瞬间溢着不忍。目光停在稍大一点的男孩身上,慢慢组织好语言,“我们已经尽力了,他的时间不多,还有话要对你们说,快进去吧。”


医生侧了侧身,让两个年纪幼小的小孩走进去,身边出来的护士和其他医生都纷纷红着眼眶偏下头,就怕对上他们的目光后哭出来。


太宰治面色平静,看起来没多大情绪。走到老爷爷身边后,他才看清老人此时的模样。


骨瘦如柴的身形被包裹在宽大的病服里,脸上爬满深深的皱纹,如同干涸的沟壑,布满了岁月的侵蚀。


老爷爷缓慢睁眼,视线平移,转到太宰治身上的时候,手下意识想抬,被太宰治一把抓住。


他颤颤巍巍地张开嘴,干裂的嘴唇发不出一点字音,只能微弱地呜咽出点点声响。


太宰治伏下头凑近,才能听到,“地,你看着,处理。把,把我那些地契,烧了,不要,不要让那些人,拿到,手。”


他艰难说完最后一个字,喘着气的鼻子像是蓦然堵住般,一口气被吊起,老爷爷被重力摔在床上,闭上了眼,陷入了永久的沉睡中。


万簌俱寂,病房安静得只能听到呼吸声,木下昇发怔地看着这一切,愚钝的小脑袋里倏然涌进许多情感。


他慢慢走上前,小手抚摸着白色被子下的老爷爷,感觉不到温度的他又撩起被子,试图想摸到那一点热度。


但情况不然,手下的温度渐渐缓凉,木下昇这才意识到了什么,眼泪大颗大颗地溢出来,滑落下眼眶。


五条悟耸动鼻尖,闻到老人身上不寻常的味道,他似乎也明白到了情况,大大的猫眼仰视着白色床帘,小声地叫了一声。


“给我出来,让他们给我出来。”


门外倏然响起躁动,伴随铁质碰撞的不断敲响,混杂着不安混乱的人声,一步步迈向了这里。


碰的一声,大门被猛地撞开,为首走来三个穿着深色制服的人走了进来,腰间别着沉重的铁器,白色手套,黑色衬衣,长靴踏起。原本看着威武霸气的军衣制服,却这几人身上毫无特点。


凌乱的衣摆散落在腰间,袖口挽至臂上,头顶的军帽被戴着歪歪扭扭,看向这边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和轻蔑,视线扫视一圈,最后落到这边。


中间的一人蔑笑道: “呦,霍老爷子这下总算是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