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突袭第四研究所07

午夜十二点,布伦尼文如每一个幽灵一样准时拜访,第四研究所的门无声地朝他洞开,扣着兜帽的男人径直穿过空旷广阔的大厅,用虹膜和指纹刷开了专门的电梯楼层,只是所谓的特权代价未免过于高昂,何况在组织内部隐秘性过高并不是什么好事——这代表着随时都有人可能取代你的名字,而其他人还一无所知。


这里没有樱屋敷响,没有苏格兰,更没有诸伏景光,只有布伦尼文……甚至对希蒂力来讲,他有没有名字并不重要,负责人只需要编号。


十八楼,金属囚笼缓缓停在终点。


这架电梯只有一条通往试验区的路,光滑的地砖和白墙渲染出过于死寂的洁净,布伦尼文穿过空无一人的走廊,抵达希蒂力的办公室时才注意到附近的构造细节似乎和大部分研究所都不一样……痕迹很新,是刚装修过吗?


但这些可以先放放,希蒂力的新药才是关键。布伦尼文收拢心神,正要伸手敲门可门却忽然被人从里面拉开——而戴着墨镜的青年大跨步出门差点和他迎面撞上!


“卡沙萨你——谁在外面?”开门人的背后传来该死的熟悉的声音,而希蒂力的声音从房间深处飘来,“是我的助手来送报告吧,有新的通知吗?”


“不会敲门吗,你是组织的新人?”卡沙萨冷漠的质问比希蒂力更快,但诸伏景光非常感谢他真情实感的煞气,毕竟骤然间肢体接触,两个合格的组织代号成员不摆出点恶意来几乎说不过去。


但同时,诸伏景光不得不接下这场糟糕而倒霉的对手戏,语调堪称讥讽:“卡沙萨是吗,这个问题应该轮到我来问——你是组织的新人?”对面人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很好,符合现状,无处不在的摄像头不会发现卡沙萨真正脸色难看的原因,正如希蒂力不知道布伦尼文身上的枷锁已经脱落一半。感谢宿海集的药。


“研究所内禁止动用武力,卡沙萨。”希蒂力的平衡来的恰到好处,虽然他显然也没想到两拨实验品会撞到一起去,翠绿色的眼睛苦恼地眯起,“两位都出去,我先给潘德林做心理测评,工作人员会给你们带路到分配的休息室,我们明天正式开始体检——最后强调一遍,研究所内禁止动用武力,否则后果自负。”


他眯着眼睛看向两位沉默的杀人者,某种云波诡谲在酝酿。


第一个转头就走的人是布伦尼文,干脆的漠然,而卡沙萨则朝完全相反的方向离开——只在离开前探究而忌惮地扫了眼那个即将消失在拐角的背影。希蒂力叹了口气,感谢这艰难而短暂的和平总算保住了。


但他的办公室里还有一条精神岌岌可危的毒蛇呢。希蒂力带门转身,抬头就是潘德林出任务时常见的甜蜜微笑:“希蒂力,看我从你的办公桌上发现了什么?”他的手上捏着一根略长的金发,色泽漂亮,在灯光下泛着奶油金,很熟悉。


“作为一张办公桌,它可不会被你用来做了一些职责以外的事情吧?”黑发青年懒洋洋地窝在办公椅上,伸腿一蹬直接嫌弃地远离了那张被冠上莫须有罪名的书桌,“为那位女士默哀,金属桌面躺着可不舒服,或者说是位男士——”


“停。”希蒂力不得不赶紧制止他说出更离谱而放浪的冤枉,顺便轻柔而不可抗拒地抽走了那根金发,“收起你不合时宜的好奇心,潘德林——让我们先来好好专注一下你的问题,最近的记忆缺失怎么样?”老天,琴酒什么时候来过了,他让琴酒送点身体组织过来他竟然就这样扔他桌上。


“老样子,吃点药就行。”青年顺从地松手,表演出了一个随时随地可能去死的人对一点旧毛病的满不在乎,甚至依旧轻浮着谈笑——而那些所有的暴怒和担忧被尽数压下。


金色的头发,波本的头发,降谷零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也被选为希蒂力的实验品了吗?


潘德林朝询问者露出一个血腥气的微笑。


********


“姓名。”


“安室……透。”


“年龄。”


“……二十九。”


“职位。”


“波本。”


“职位,你在政府里的职位。”


“不,政府……没有政府,我……是波本……”


“说出来,你的职位!”


“我是波本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电流的嗡鸣被惨叫声淹没,皮肉被烧焦的糊味与干涸的血味一起混杂着令人作呕,但所有人都站在单面镜外的空间,只能看见金发青年失神迷乱的双眼,电击下的剧痛使人干呕,然而他什么都吐不出来还反而被自己的口水呛得痛苦到咳嗽,濒临窒息,胆汁在上涌,汗水和血将他的头发黏在那张曾经永远微笑的脸上,吐真剂和迷幻剂的作用下没有人能保住理智,一切都只剩本能。


“暂停五分钟,等心率和脑电波稳定后继续。”琴酒冰冷地注视着那个被捆在床上的祭品,习惯性不容置疑地下达命令,而其他人在他的调度下开始忙碌时,这次审问的负责人还有心情和时间发散思维。


在贝尔摩德挂了通讯后他把那些资料看了两遍,然后才抽出时间给波本发了短信,他以新任务的借口要求前往附近的研究所,而波本倒是胆大包天到真的敢上门,不过刚走进会客室就被直接拖到了审讯室。


可惜那些资料还差最后一部分,只有拿到那些部分才能彻底确认波本的身份以及背叛的事实,而这些关键信息很明显只存在波本的脑子里——不然琴酒也懒得跑到研究所借设施场地,免得不小心把波本给玩死了。


机器规律地滴答着,凌乱的脚步声和细碎的窃窃私语,耳边只有波本微弱的呼吸和其他人整理报告的纸质摩擦声,都是该死的熟悉的老朋友……银色长发的男人神色不显地开始烦躁。


难以抑制,近乎本能,他对这些禁锢自由的东西生理性地恶心,作为从小在实验室长大的人来说,这里的一切都令人想要发疯——狭小,规律,枯燥,痛苦,没有止境,实验室内的日夜由电灯开关主宰,他永远也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些人愿意在这种鬼地方日复一日地工作下去,那些科学家对实验病态的迷恋是他这种杀人鬼也觉得不可理喻的。


他杀人,只是将子弹嵌进颅骨,而他们杀人,却是活着剖开人的心脏。


琴酒走神的五分钟转瞬即逝:“第七次,开始,准备记录。”


他再次扔掉了多余的心思,只希望能尽快把这次的工作做完,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他,有时思考是有弊无利的禁止项——可惜波本很明显不打算配合着让他提早下班。他就像一只坏掉的磁带,再怎么修理放进录音机里也只有断断续续的同一句话。


“我……是波本。”金发男人只会这么说。


********


琴酒离开审讯室时已是凌晨,高强度的审讯对审讯者和被审讯者都是折磨,熬了一晚上的波本没有熬出任何效果,拿到密码箱却没有密码实在是件令人不爽的事,好在至少密码箱已经在手上了,最后必要时可以直接用暴力摧毁——


但这也不能安抚琴酒的烦躁。


银发男人阴沉着脸朝电梯大步走去,在电梯间等待的几分钟里所有人都聪明地远离了这尊杀神,他现在需要做的是回安全屋先睡上几个钟头,而唯一让他欣慰的是至少波本没有这个待遇,强光克制睡眠。不过但凡处理来研究所的事务,他向来是不带伏特加的——也就是说他还得自己开车回去。


十三楼,电梯到了。电梯门滑开后是希蒂力惊愕的脸:“琴酒?”


琴酒无动于衷,只在进电梯的时候瞥了眼他手里抱着的文件夹。组织的科研人员在他眼里仅是组织的财产,基本没有平等交谈的必要,不会有更多的厌恶已经是理智克制和习惯的结果……何况他看的很清楚,那些文件夹上盖章的封口编号意味着什么,那是他最好不要沾染的东西——克隆实验专用代码,曾经在非洲他就目睹过类似的报告,那时还是那位先生笑着跟他解释的。


“……就是这样,很有趣吧?”黑发男人笑着签完报告。


琴酒凝视着金属电梯光滑的墙壁。


不。完全不。


下降时的电梯里一直很沉默。希蒂力除了最初的惊讶外规矩地管住了自己的视线,老老实实地盯着地板,毕竟琴酒一看就知道心情不妙,而他本身的战绩和履历也一直广为流传——只是,某种恶趣味忽然从骨子里升起,烧得他蠢蠢欲动。


他手里抱着的是关于鹤见业的克隆资料,那位组织曾经的topkiller布尔盖,而他记得图伊加说过布尔盖曾经和琴酒关系不错,甚至还是一个小队的搭档……如果琴酒知道他一直所无视的科学家们将他的朋友随意摆弄,而这条命令就来自组织,他会有何反应呢?


是暴怒,是杀心,是将他们碎尸万断——还是连组织一起恨上?或者说为了那可笑的忠诚,沉默地坐视一切继续?


好想知道,好想知道,真的很有趣啊……可惜代价是搭上他的命,未免过于高昂。希蒂力遗憾地舔了舔唇,先琴酒一步离开电梯,他怕自己再呆下去真的会一时冲动说出什么不过脑子的话。


等等,组织的习惯一直是三人小队,琴酒和布尔盖都相当出名,那第三个人为什么没有人知道是谁——如果两名成员是琴酒和布尔盖,第三个人是什么样的精锐才能并驾齐驱?


希蒂力神游着推开了自己的休息室——


然后在下一秒感受到了压在脖颈上的寒凉:“嘘,安静点,我的朋友,这样对我们都好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