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染乐盈宁

第11章江染,我恨你

“我得多看看,”他双指轻点上太阳穴,“才能覆盖掉那些不堪的记忆......”

江染抿住下唇,细看还能发现她在微微颤抖着。

陆绥洲扬起下颌,琥珀色的酒液有几滴从嘴角滴落,沿着男人苍白的脖颈,划过滚动的喉结,藏进纽扣系的一丝不苟的衬衣之中。

在昏暗的酒吧中,他穿着最干净的白衬衣,周身气质明明是清隽如水的,但眉间的那股郁色和颓丧却像是要混合着暗色,将他蚕食吞噬。

江染眼皮直跳,对危险的第六感再次在脑海中响起警报:“......我先走了。”

她利落转身。

“等等。”男人叫住她。

“回去记得消毒。”

他握起她的手,在江染自己都没有发现的伤口处贴上了一张创口贴。

......

江染这一整晚都没睡好,总是断断续续地做梦。

梦里有傅聿烆。

少年时代的傅聿烆是学校里最嚣张肆意的公子哥,但同时也是手握大权的学生会会长。

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上课期间去操场打篮球,引得一众小迷妹课都不听,纷纷伸长了脑袋向窗边望。

等下课铃一响,所有女生都跟小旋风一样,闪现到楼下,完全看不出来跑八百米那要命的样子。

而在所有人围着他递水、递毛巾的时候,桀骜难驯的少年只是懒懒一笑,对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圈道:

“各位同学麻烦让让,你们挡住我看我女朋友了。”

这时,因为不想和别人去挤,便坐在树荫下的江染会瞬间收获到数不清的,或嫉妒、或羡慕、或八卦的目光。

那时的他们,是学校里最让人羡艳的存在。

少年人的爱意高调张扬,像七月的烈阳,滚烫得要将人整个燃烧。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走到最后,直到转学而来的陆绥洲的出现。

她像是被灌了迷药一样,一眼钟情,痴迷得近乎疯狂。

在一起时,傅聿烆曾开玩笑问她,喜欢他什么,她回答:“脸啊。”

后来他们分手,傅聿烆问她到底爱过他没有,她怕他死缠烂打,出声讽刺:“爱过,脸啊。”

他们分手闹得很难看。

一连几天傅聿烆都没有出现在学校中。

等到半个月后,江染才从其他同学的交谈中听说,他参加赛车比赛,因为赛前没有做好检查,刹车被人动了手脚,肋骨断了五根,进了医院。

她想去看他,却被傅聿烆的小迷妹们堵在了厕所。

她们说都怪她,要不是她,傅聿烆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们把所有恶毒的词汇都砸在她身上,说她是红杏出墙的贱人,是人尽可夫的婊子。

她们还说,要扒光她的衣服,拍很多照片和视频,发在校园墙上,看她以后还怎么勾引男人。

可在她们的手还没碰到她扣子的时候,傅聿烆就出现了。

他头上都是汗,唇色苍白得不像活人,没被衣服盖住的皮肤上,缠满了绷带。

他浑身都在抖,看起来很痛、很痛。

他赶走了她们,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但少年的手太抖,差点把她摔了,但还好,他把自己垫在了下面。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她看见他又流血了,在肋骨处。

但他没喊疼,她也装作不知道。

他为她披上外套,即使她一点伤都没有,他却还是流了泪。

他说:“对不起”。

他说:“我会远离你”。

他说:“去找陆绥洲,让他保护你。”

他在少女的额间印上最后一个吻:“别再被欺负了。”

接着,傅聿烆的身影恍恍惚惚,幻化成了陆绥洲。

他是温柔有礼的年纪第一大学神,她是艺术特长生。

他明明知道她不用多好的成绩,却还是会先辅导她做完作业,才开始做自己的竞赛题。

而他每天晚上还需要去兼职,所以那段时间,他眼下的青黑越来越明显。

偏偏她之前被傅聿烆宠的骄纵,江大小姐总是容易心血来潮爱上新鲜的东西。

她看电视剧里,女主角给男主角送了一整罐千纸鹤,她便缠着陆绥洲要。

陆绥洲从来不会拒绝她。

他就在兼职的拳击馆,在被花钱雇他当沙包的客人打倒在地不能动弹之后,被人抬下去,这时他就有时间,去折他的千纸鹤。

但因为经常会有不知道哪里流出的血渍蹭到纸张上,他还是折了好久才凑满一罐。

当他满怀欣喜想要送出去的时候,少女却又爱上了乐高。

她说她同桌有个好漂亮的、用乐高拼成的城堡,她也想要。

他就用在拳击馆兼职一个月的工资,去乐高买了一个最大、最豪华的城堡。

他说:“染染就该值得最好的。”

突然,陆绥洲的表情变得扭曲,傅聿烆也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两人杵到她面前,眼神是她从没见过的恨意。

他们张牙舞爪,声音刺耳,又无孔不入地钻进她耳朵。

他们说:“江染,我恨你——”

“啊!”江染从床上弹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窗外早已天光大亮。

“原来只是噩梦......”她心有余悸地捧着胸口。

那种被恨意贯穿心脏的感觉太过真实,以至于,她不经意间抚上侧脸,才发觉早已泪流满面。

手机嗡嗡震动,解锁一看,高中同学群中热闹非凡。

江染这才生出踏实感。

【宝子们,你们今晚穿什么呀?我在纠结是穿吊带裙还是保守一点。】

【穿吊带裙啊!今晚烆哥在诶,好机会啊!】

【就是就是,现在的烆哥可是圣恒的掌舵人啊!高攀不起的存在,能见到他,你们就尽管放大招吧!】

【听说圣恒现在的主要市场在国外,烆哥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能在他面前露个脸、留个印象,你们就偷着乐吧。】

【那烆哥这次回来待多久啊?】有人关注点走歪,问道。

【谁知道呢,也许一周?一个月?甚至说不定,这次出国了再也不回来也有可能啊。】

【对,我爸也在国外,跟我说了,圣恒现在在国外发展得很好,照这个势头来看,再几年,甚至可以形成垄断。烆哥应该在国内待不久,他就没道理放着主攻几年、现在唾手可得的猎物不要,回国来玩。】

江染注意力落在“待不久”三个字上,神色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