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7 第 237 章
第237章
叶满枝这些年接触过的企业领导, 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鼻孔朝天的大有人在。
远的不说,就说与曙光厂往来最多的滨江钢厂,那革委主任就是手腕强硬、姿态傲慢的。
叶满枝与这样的人打过六七年的交道, 其实早就习惯了。
国营大厂嘛,效益好, 人数多, 配套设施齐全, 关起门来就是一个小社会。
关键是产品供不应求, 每天都有采购员在厂门口排队。
在曙光牌电视机成为行业第一以后,叶满枝也体会过这种滋味。
所以, 她对这些傲慢的土皇帝是能够理解和容忍的。
滨江缝纫机厂红火了十几年, 期间合并了五十多家公私合营小厂和合作社, 如今靠着它生存的零件厂就有十多家, 唐占山长期被人奉承着,态度倨傲在她的意料之中。
但是, 傲也得有个限度吧?
自行车三厂同样是市属企业, 那是你想合并就能合并的?
唐占山不是没脑子的人, 一看叶满枝的表情就知道她不高兴了。
他及时解释说:“叶局, 你别误会, 合并工厂这么重要的事, 当然得市里点头才行。我不过是为厂里的业务着急, 有了这样的念头就想跟老杨合计合计。要是双方都愿意, 到了市里也能减少一些阻力。”
“哦,”叶满枝似笑非笑地问, “那杨主任是什么意思?”
自行车总厂和缝纫机厂都是副处级单位。
而自行车三厂属于分厂,就像滨江第一食品厂的分厂一样,一把手只是正科级干部。
可是, 宁当鸡头不当凤尾,人家在三厂当一把手,当得好好的,兴许再有几年还会有机会调任总厂当一把手。
人家为啥要来缝纫机厂当个副主任?
唐占山下意识摸了一下鼻子说:“这不是着急的事,老杨需要时间考虑。”
他鼻腔里那股酸意还没彻底褪去呢。
老杨没同意也没拒绝,但是吃午饭的时候喝了一斤多的白酒,走路都踉跄了。
他伸手去扶,被对方甩开了胳膊。
原以为老杨是无心的,结果那姓杨的借着酒劲儿,扯住他的衣领子,一边酒气熏熏地嘟哝“何建军你个狗东西”,一边将大脑门狠狠撞上他的鼻子。
唐占山被这一下撞得眼前发黑,当场就有鼻血流了出来。
其他人也让杨保业这一出弄懵了,愣愣地在旁边傻看着。
然后杨保业又用大脑门往他鼻子上撞了三四下。
等到大家将人拉开时,唐占山和杨保业的脸上双双带着血。
不了解情况的,还以为这俩人互殴了。
而实情则是,唐占山的血是他自己的,杨保业的血是唐占山的。
姓杨的除了脑门有点红,屁事没有!
杨保业的秘书焦急解释说,何建军是杨主任的小舅子,平时没少惹麻烦。杨主任每次喝多了都痛骂何建军,好几次都认错了人,并不是针对唐占山的。这事熟悉的人都知道,可以随便打听。
唐占山能信他就有鬼了!
他摸了摸还隐隐作痛的鼻子,对叶满枝说:“叶局,甭管是合并自行车三厂,还是新建装配大楼,对我们来说都可以。因为产能不足,滨江缝纫机行业的发展已经被耽误了。”
他这番话绝对是大实话。
缝纫机厂瞧着红火,但是产量远不及上海那边。
滨江生产的银燕牌缝纫机只能满足内销市场,很少能拿到出口订单。
因着产能不足,缝纫机厂错过了不少发展机会。
厂里今年终于下定决心,扩大家用缝纫机的规模了,只要将产能提上来,他们也能从上面拿到出口订单。
生产规模扩大以后,产值会有大幅提高,这正是市里想看到的。
因此,唐占山傲有傲的资本,他敢笃定,即使他梗着脖子不给工业缝纫机出资,市领导仍然会站在他这边。
家用缝纫机比工业缝纫机的市场广阔多了,这才是实打实的成绩!
*
叶满枝只调研,不表态。
但是从缝纫机厂回去以后,她还是忍不住跟吴峥嵘吐槽,“那个唐占山太鬼了!鬼精鬼精的!”
“缝纫机厂的规模不小吧?”吴峥嵘走在她身边,与路过的熟人点头招呼后,接着说,“庸才不可能把持缝纫机厂那么多年。”
“那倒是,总厂、分厂加起来有三千多人,银燕牌缝纫机是滨江为数不多畅销全国的轻工业品,也算是名牌了。”
唐占山以前是车间主任,后来是副厂长,如今在一把手的位置上也坐了五年。
这样的一把手,不但受市领导的信任,还能掌控厂里的局面。
像王造福那样只有小聪明的人的确干不长。
“他肯定已经听说局里要‘大战100天’的消息了,知道我着急完成项目收尾,想趁机跟我谈条件呢!”
叶满枝在企业的时候,也没少跟领导耍这种小心眼,可是位置调换以后,她心里就没那么爽快啦!
缝纫机厂计划再上三套生产线,提高产量,于她而言当然是好事。
在这方面,双方的利益是一致的。
企业自力更生扩大规模,不用局里出技改资金,她愿意举双手赞成。
就是提出的条件让她不太能接受。
自行车三厂效益一般,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她查过三厂的资料,三厂自打成立以来,就没赚过什么大钱。
这家工厂是生产特种车的,比如轮椅、单轮车、杂技车,另外还有一种供给部队的军用自行车,负重可以达到400斤以上,有挂架和肩推助力杆,专供山区作战使用。
要是真把这样一家工厂合并给缝纫机厂,叶满枝还挺舍不得的。
不为别的,只为它有生产军需品的资质和经验。
以后军方要是再有这方面的订单,自行车三厂可以努力争取一下。
吴峥嵘对缝纫机不了解,但市场行情还是看得清的,“三转一响流行了二十年,该买的都买得差不多了吧?缝纫机厂新上三条生产线,生产那么多缝纫机,真能有市场?”
“有。”叶满枝斩钉截铁道,“除了出口市场,农村市场也挺广阔的。”
农村的流行趋势要比城里晚几年。
她结婚的时候,城里流行七十二条腿,而农村普遍是三十六条腿。
等到城里追逐三转一响的时候,农村开始流行七十二条腿。
如今城里不少年轻人结婚要买电视机、电风扇了,农村也开始要三转一响了。
她最近跟金甜甜老同志聊闲篇儿,聊到过村里的情况。
她老家属于条件还不错的农村,但是整个大队只有五辆自行车、四台缝纫机,收音机相对多一些,那也不超过十台。
缝纫机扩大生产规模,降低成本以后,在农村还是很有市场的。
两人并肩在大院里散步,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大院门口。
叶满枝低声跟他商量,“要不去射击俱乐部打几枪吧?”
吴峥嵘没意见,刚答应下来,就迎面碰上了隔壁的柳振芳。
“振芳嫂子刚下班呀?”作为家庭外交大使,叶满枝率先与邻居打招呼。
“嗯,刚回来。”柳振芳拉着她问,“小叶,你家那几只鸡处理了吗?”
“怎么处理啊?”叶满枝不解地问,
“听说市里正式发文了,城市里不让饲养家禽。”柳振芳担忧道,“以前虽说是割资本主义尾巴,但谁也没明确说城里不许养鸡。如今正式出文件了,估计这鸡是彻底养不成了。”
叶满枝笑道:“不让养就不养呗,没有鸡蛋,不是还有鸡肉吃嘛。”
她家小吴饲养员养了两只小母鸡,每天捡俩鸡蛋。
为了支持闺女长成大高个儿,她跟吴峥嵘很少吃家里的鸡蛋。
每天俩鸡蛋全给小吴饲养员吃了。
叶满枝用余光瞟了吴峥嵘一眼,果然瞥见他那张俊脸上满是愉悦。
她心说,这回好了,吴大博士不但不用忍受鸡屎味,还可以吃鸡肉了!
然而,与这两口子的轻松不同,柳振芳心里满是忧愁。
她家四个孩子,老大当了兵,老二毕业那年城里乱糟糟没赶上征兵,去生产队插队了。
当兵的不用她操心,但是家里每月得给老二贴补点钱和粮票肉票。
如今家里只剩老三和老四,老三周墨是个大小伙子,整天跟饿死鬼投胎似的,那肚子根本就填不满,无论吃多少东西,还瘦得像个麻秆。
老四周伊与隔壁的有言同岁,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人家有言每天都吃鸡蛋补充营养,她能不让自家闺女吃吗?
肉票贴补了老二,家里这俩全指着她养的那一窝小母鸡补充营养呢!
城里要是真的不让养鸡了,那她每月买鸡蛋的开销又是一大笔。
柳振芳在心里算着账,推开自家大门的时候,发现老周正蹲在地上组装什么机器。
她没好气地在对方的屁股上踢了一脚,“回家也不知道帮我干点活,整天就鼓捣你那些没用的!”
周所被骂得莫名其妙:“菜地里的菜都拔出来了,也洗好了,还让我干啥啊?”
“……”柳振芳挑剔道,“你就不能跟人家吴所学学?我刚才碰见隔壁的两口子了,人家吴所陪小叶在院儿里散步呢!你啥时候陪我散过步?”
“都是老夫老妻了,还散什么步啊?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周所有理有据道,“吴峥嵘那媳妇比他小,他要是不哄着点,那日子能和谐吗?咱们是年纪相当的夫妻,少年夫妻老来伴,这样就挺好!”
“现在都不愿意陪我出门散步,等我老了还能指望你干啥?”柳振芳拿着大葱叶子在他背上甩了一记,“我跟你年纪相当,就活该什么也没有呀?”
周所被她这把无名火闹得一个头两个大,在心里埋怨吴峥嵘带坏风气。
要散步就出去散步,在大院里瞎溜达啥?
这不是影响其他同志的家庭关系嘛!
*
叶满枝和吴峥嵘并不知道自己只是寻常散个步,就能影响邻居的夫妻关系了。
打完两盒子弹以后,两人心里都松快了不少。
叶满枝刚去新单位几个月,肩上的担子着实不轻,而吴峥嵘自打当上正所长,工作就没舒心过。
与大多数科研单位一样,他们的科研经费也被大幅腰斩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即便他有再多抱负,也要对现实低头。
这些年新项目无法上马,一直围绕以前的旧项目炒冷饭,搞深度挖掘。
虽说成绩还可以,但是与吴峥嵘的心理预期相去甚远,他能满意就有鬼了。
叶来芽在工作上遇到的问题可以分享给他,但研究所的工作性质特殊,他只能独自消化负面情绪。
叶满枝放下汽枪,笑着问:“怎么样?心情好多了吧?”
“嗯,我心情一直挺好的。”
“少扯了,”叶满枝瞥他一眼,“连有言都看出你心情不好了。”
她自己工作忙,其实没察觉出吴所的情绪变化。
但吴玉琢是她爸的漏风小棉袄,稍有风吹草动就被她发现了,比天气预报还准呢。
今天去上学之前,特意叮嘱她哄哄吴所长,关心一下科研人员的心理健康问题。
小棉袄的关心,让老父亲很受用。
而吴峥嵘对人好的最直接方式就是给对方花钱。
将汽枪还回去,他轻描淡写道:“孩子在外面没有手表不方便,这周去商店给她买块手表吧。”
叶满枝:“……”
手表在成年人之间还没普及呢,谁家中学生戴手表啊?
去一次射击俱乐部,让三个人受益。
只隔两天,叶满枝就给闺女买了一块上海牌坤表。
吴玉琢完全没想到不年不节的,自己居然能得到一块手表!
这可是手表呀!
大院的同龄人中,只有那些浑小子有手表,而且是偷戴大人的。
她眼里难掩惊喜,长睫毛忽闪忽闪的,“妈妈,这手表真是给我的呀?”
“嗯,”叶满枝没居功,“你爸的提议,我选的款式,看看喜欢不。”
吴玉琢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喜欢喜欢!”
她搂着妈妈亲香了一会儿,又把自己的煮鸡蛋分给亲爹一个。
城里马上就不让养鸡了,自家下的鸡蛋吃一个少一个,可珍贵啦!
吴峥嵘没客气,两口就把那只价值125块的鸡蛋吃了。
……
叶满枝给闺女买了手表,但心思还放在缝纫机上。
再去局里上班的时候,她被副局长何必能找上了门。
“叶局,我听说缝纫机厂想合并自行车三厂,有这么回事吗?”
“那是缝纫机厂一厢情愿的,”叶满枝摆手说,“我不赞成将自行车三厂合并过去。”
“对啊,这不是瞎扯吗?自行车三厂的效益没有缝纫机厂好,但也没到亏损的地步,没必要合并。”
自行车是紧俏产品,但滨江的自行车产量其实并没那么高。
照着上海的永久、凤凰,还有天津的飞鸽,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不过,不跟这些名牌相比的话,滨江自行车的产量,在省内还是很亮眼的。
叶满枝答得很干脆,让对方放心,又亲自将这个大能耐送出了办公室。
等人离开以后,她独自在屋里转圈圈,思考着缝纫机厂的问题要如何解决。
何必能常年在市革委工作,与企业领导熟识是必然的。
他能听到合并的风声,八成是被自行车厂的领导找上门求助了。
叶满枝的确不想动自行车厂。
为了提高缝纫机的产量,就把自行车业务划分出去,这不是拆了东墙补西墙嘛!
唐占山就是想借着她立下军令状的机会,从市里占便宜。
缝纫机厂掏出一百多万,不但要拿到工业缝纫机生产线,还得合并一家临近的工厂。
这人可太会找时机,太会占便宜了!
叶满枝给自己泡了杯茶,反复思量着对策。
要想让工业缝纫机项目尽快收尾投产,目前看来只有两个办法。
一是由轻工业局拨款,作为技改资金,拨给缝纫机厂完成剩余建设。
二是将这条生产线交给其他工厂,由其他厂出资完成后续建设。
企业上季度的利润已经上缴了,轻工业局这会儿其实是有资金可以调拨的。
但叶满枝不想把技改资金拨给缝纫机厂。
缝纫机厂资金充足,还没到需要上级拨款的地步,其他工厂比他们更需要技改资金。
再者,这次“大战一百天”的任务,由五个局长、副局长共同完成。
而大部分固定资产投资无法按时交付,都是被没钱闹的。
她是一把手,如果带头给企业拨款,那其他副局长索性也不用想办法了,大家都拨款,都走捷径呗。
是以,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叶满枝不会轻易给那些烂尾项目投钱。
她得逼一逼自己,也逼一逼几位副局长。
至于将工业缝纫机生产线交给其他工厂,叶满枝想着就叹了口气。
哎。
真那样干的话,就把人得罪死了。
从根儿上讲,这个项目本就该由市财政拨款,说好的全额投资又出尔反尔,五百多万的建设资金,像挤牙膏似的,挤了五年还没挤完,这是市里不占理。
缝纫机厂白忙了五年。
如果真把这个项目交给了其他厂,缝纫机厂的领导保不齐会被气晕过去。
叶满枝不想把事情做绝了。
……
为了唐占山给她出的难题,叶满枝反复权衡了好几天。
实在是没有头绪,导致她每天下班都要去射击俱乐部打几枪。
然而,在她为缝纫机厂操心的时候,人家厂里却私下活动,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周一去市革委开会,她被彭静云在会后单独留了下来。
“缝纫机厂的同志来市里给我汇报过工作,他们厂想自行出资扩大生产规模的想法很好,市里还是要尽量支持的。”
叶满枝心头一跳,隐隐感觉不太妙。
唐占山不会真想把自行车三厂合并过去吧?
怕什么来什么,只听彭静云说:“自行车三厂的情况我做过了解,在技术工艺上与缝纫机有重合的地方,但产值不太高,要是能让自行车三厂转产家用缝纫机,其实也是好事。”
叶满枝故作疑惑地问:“彭主任,您是想把自行车三厂变成另一个缝纫机厂吗?”
彭静云默了默,单独成立新的缝纫机厂,或是并入滨江缝纫机厂,对她来说都一样。
可是,家用缝纫机生产线的扩建,是由缝纫机厂出资的,要是不将自行车厂合并进去,企业还会出钱吗?
彭静云摇头说:“还不确定,很可能要将自行车三厂合并到缝纫机厂。缝纫机厂拿出100万,把家用和工业缝纫机的项目都完成了,也算是一举两得。”
叶满枝心里有气,但面上仍然不动声色,她默默告诫自己,对面这个人不是夏竹筠,而是滨江市革命委员会的彭副主任。
彭副主任看重产值,一心想着在接管工业工作后,打个翻身仗。
所以,这个选择是在情理之中的。
叶满枝并没出言反对,她笑着说:“彭主任,这个情况有点出乎意料,轻工业局没准备,自行车厂那边兴许也会有意见。主席同志时常教导我们,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先回去组织人手论证一下可行性吧。”
“嗯,轻工业局尽快拿出一个方案来。”
叶满枝告辞离开,刚走出大门就将唐占山臭骂了一通。
她担心将工业缝纫机生产线交给其他厂,会伤害缝纫机厂那些同志的感情。
掏心掏肺地帮他们想办法,结果人家背着她越级找市领导汇报工作了!
她骑车回了局里,本来想给自行车三厂打电话说说这个情况的。
但是,话筒刚拿起来就被她放下了。
她径直去了一趟何必能的办公室,将情况告知了对方。
何必能的反应,比她预想中的还要激烈,嘭一声拍上桌面。
“唐占山这是想干什么?还把轻工业局放在眼里吗?”
他刚跟自行车三厂拍胸脯保证不会将两厂合并,这才几天就被打脸了?
何必能常年与企业打交道,对这些企业领导的心思,不说摸透十分,但七八分总是有的。
很多企业领导都觉得他们这样的单位就是传声筒,即使来找轻工业局商量了,轻工业局也得向市领导汇报。
因此,有的企业自诩在市领导那里能说得上话,就经常绕开他们找市领导。
唐占山的情况他清楚,与市革委的周副主任走得很近。
这次的越级上报,八成就是报给周副主任的。
等到领导将工作安排下来,局里只有听招呼的份。
叶满枝跟他同仇敌忾,一起痛斥了唐占山。
但嘴上骂一骂不解气,她让大能耐跟自行车厂联络一下,给人家留出时间去市里跑动跑动。
而她自己则想着如何解决眼下的麻烦。
她不能被唐占山牵着鼻子走。
缝纫机厂想扩建就扩建,她懒得管。
但她最初的目的不能忘,之所以会关注缝纫机厂,是为了完成工业缝纫机生产线项目。
因此,解决那条生产线的问题,才是当务之急。
叶满枝一面组织人手,论证两厂合并的可行性,一面想着工业缝纫机的着落。
没过几天,在机关食堂吃午饭的时候,她端着饭盒坐到了雷万元对面。
“雷局,你啥时候还去农机厂那边?我搭个顺风车。”
“吃了午饭就过去,你下午跟我一起走吧。”
叶满枝笑着道谢,又关心地问:“农机厂的情况咋样?不好解决吗?”
“哎,要是放在十多年前,农机厂是效益相当好的大单位。那会儿以粮为纲,一切工作都围绕农业展开,农用设备是相当紧俏的。但是现在哪个地区没有十家八家农机厂?有些农机设备在人家当地就能采购,用不着来滨江买了。而滨江周边的生产队又消化不了这么多农机产品,这不就积压产品,出现亏损了吗?”
叶满枝问:“没想过给农机厂转产吗?”
“咋没想过,但是中央下放的农机厂并不是一家厂,而是七家厂。农机总厂下面有七家分厂,即使转产也得一个一个来。”
叶满枝停下动作,认真地问:“雷局,我给你出个主意咋样?”
“那敢情好,要是有好办法,你只管说。”
雷万元与叶满枝是老搭档,对她的能力心中有数。
“前几年,市里计划往缝纫机厂投资510万,新建工业缝纫机生产线。但是这个项目搞了五年还没能完工,主要是后续资金跟不上,市财政和企业都不想出钱。农机厂在技术上肯定是没问题的,如果有哪个厂愿意转产工业缝纫机,我可以跟市领导商量一下,让缝纫机厂将这条生产线让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