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 第 206 章

    第206章


    市里只调整了雷万元的工作, 却迟迟没有为曙光厂指派新厂长。


    叶满枝隐隐感觉形势不太对头。


    如果上级真的属意她接替雷万元,那在调走雷万元的同时,也应该任命她为新一任厂长才是。


    这有点像当年牛恩久调离食品厂后的情况。


    上级不直接任命, 八成还在考虑其他人选呢。


    雷万元在曙光厂干了十多年,哪怕马上就要去新单位报到了, 仍是不放心曙光厂的发展。


    他特意去市里打听了一下情况, 再回来时, 给叶满枝带回了一个消息。


    “听说市里想把王造福派来咱们厂, 就是还没确定让他当厂长还是副厂长。”


    “王造福是哪个?”叶满枝努力想了半晌,感觉记忆里并没有这号人, “以前好像没听说过。”


    “是生产指挥部宣传组的骨干, ”雷万元摇头说, “我之前也没听说过他, 应该是从基层提拔上来的,听说只有26岁。”


    叶满枝:“……”


    她当年来曙光厂当第一副厂长的时候是27岁, 在很多人看来已经是很年轻的副厂长了。


    当时曙光厂处于转产的当口, 她履历丰富, 临危受命, 也算是合情合理。


    可是, 这个王造福是咋回事?


    像是从石头缝里突然蹦出来的, 之前从来没听说过这号人, 凭啥让他当厂长?


    叶满枝根据不多的信息, 在心里将自己和王造福的条件一一进行了比较。


    结合曙光厂的实际情况,她觉得自己并不是全无优势的。


    所以, 当她接到市里的电话,让她去政治部进行组织谈话的时候,叶满枝没耽搁工夫, 放下电话就跑去了市革委会。


    与她谈话的是人事组的组长范桂芳,见到她的打扮,范组长明显愣了一下。


    “叶主任,你这是从哪过来的?”


    叶满枝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不好意思道:“曙光厂距离革委会太远了,我怕迟到,在车间接到电话就直接跑来了市里。”


    “哦,从车间过来的?”


    “对,我们厂推行了主席同志提出的《鞍钢宪法》,所有干部都要下车间参加劳动,我平时都在车间里干活。”


    范桂芳盯着她的蓝色工作服打量片刻,点点头没说什么。


    这套衣服是旧的,蹭了不少机油和脏污,蓝色套袖上也有明显磨损。


    叶满枝所说应该是真的,即使不是全天在车间劳动,也该是经常下车间的。


    “雷万元同志调走以后,空出了厂革委会主任的位置,你有什么想法吗?”


    叶满枝面容严肃,语调铿锵道:“我服从组织安排。曙光厂的革命工作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省报和《滨江日报》都有文章赞扬过我们取得的成绩。如果组织愿意考虑让我接替雷万元同志,那我一定根据市里的要求,抓好曙光厂的革命工作。不选我的话,希望市里能派一位思想政治觉悟高的同志来曙光厂,最好能与我们一样出身工人阶级,保护我们工人阶级的革命成果。”


    范桂芳推了推眼镜问:“还有别的吗?”


    叶满枝继续理直气壮地说:“希望这位同志能够响应最高指示,来了厂里以后坚持‘抓革命,促生产’。曙光机器厂是生产任务非常繁重的工厂,每年都要从中央接到15万英镑以上的出口创汇任务。产品远销中东、欧洲和东南亚,按时保质交付产品,关乎我国的国际形象和国际信誉。我们全厂上下都是主席同志的忠实战士,坚决不允许有人做出有损国家形象的事情……”


    她巴拉巴拉巴拉,一边喊口号,一边说明了曙光厂的特殊情况。


    这两年厂里一直坚持派人参加每年两届的广交会,从会上拉回大量出口订单。


    内销的任务可以停,但出口任务是决不能耽误的。


    如果调来一个啥也不懂的人当厂长,很可能会影响曙光厂完成出口任务。


    她与范组长谈了将近半小时,虽然没明说,但是话里话外都传达了一个意思,厂长必须是既能抓革命,又能促生产的。


    像王造福那样主抓宣传,全无管理经验的人,不适合当厂长。


    叶满枝的这番话并不是无的放矢。


    上个月,滨江发生了一件可大可小的事。


    滨江市革委会接到了一份从北京转来的简报,题为《这样办厂子,没法不赔钱》。


    简报内容主要反映了滨江化工厂的问题。


    国家出资3000万,从1966年投产以来,化工厂年年亏损,四年时间亏损了1300万。


    据说这份简报是中央的同志特意叮嘱转交滨江的,市里必须抓紧时间处理化工厂的问题。


    如今化工厂的麻烦还没解决,如果再把曙光厂也搞亏损了,那不是雪上加霜嘛!


    ……


    也许是这次谈话起了作用,也有可能是26岁又没有管理经验的厂长无法服众。


    在欢送雷万元的第二天,市里下达了新的人事任免通知。


    任命叶满枝同志为滨江曙光机器厂党委书记,厂革委会主任,厂长。


    任命王造福同志为滨江曙光机器厂党委副书记,厂革委会副主任,副厂长。


    尽管没明说是第一副厂长,但是党委副书记在班子里排名第二,仅次于叶满枝,其实就相当于第一副厂长了。


    这个任命,让几家欢喜几家愁。


    康健、黄河、田春山,是搞技术出身的,却没纯粹到只醉心技术、不争取进步。


    老雷走了以后,他们其实都有机会往前挪一挪。


    甭管是谁,总能上去一个兼任副书记。


    可是,空降了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王造福,算是把他们三个的路子彻底堵死了。


    看到任命文件的叶满枝,心里有种尘埃落定的放松,又有点没着没落的紧张。


    当天刚一下班,她就匆匆跑回了家,关上门窗,将吴峥嵘拉进了被窝里。


    “怎么紧张兮兮的?”吴峥嵘脱了外衣,跟她一起缩进被窝开会。


    他家叶来芽就这样,好像只有被窝里是最安全的地方,每次商量要事的时候都要躲进来。


    叶满枝抱着他的手臂,尽量克制着语气,但还是没忍住,有点神气地说:“我今天接到了任命通知,要接老雷的班了!”


    “真的?”吴峥嵘眼里带着怀疑,“不是说要从市革委会空降吗?”


    “真的真的!”叶满枝得意道,“那个王造福才26岁,比我当年当副厂长的时候还年轻呢。估计上面还是不信任他吧,这么大一个厂子,万一被他搞亏损了咋办?反正当副厂长也不耽误他搞宣传。”


    吴峥嵘恭贺了小叶同志的进步,捧场道;“那你以后可就是如假包换的叶主任了。”


    “嘿嘿。”叶满枝将他的手掌抓过来,贴到自己的胸口上,“你摸摸。”


    吴峥嵘听话地揉了一把,又往手腕上瞄一眼说:“有言快放学了,时间太紧张,等晚上再说吧。”


    “……”叶满枝按住他乱揉的手,语竭道,“我是让你感受一下我的心跳!”


    “……”


    “我现在还紧张激动得心脏怦怦乱跳呢!”叶满枝与他十指交握,叹息道,“我以前只当过副职,天塌了还有个高的顶着,现在要转正当一把手了,总感觉跟做梦似的。”


    这个厂长的位置是她自己努力争取的,可是真让她转正当了一把手,她其实心里总是飘飘忽忽地不踏实。


    这年头的厂长就是大家长,厂子的发展,工人的生活,无论公事私事,厂长都要管。


    以前当副厂长的时候,她并没觉得压力有多大,如今要肩负近两千名职工的生计了,她只觉得自己责任重大。


    吴峥嵘将之前叶书记劝他的话如数奉还,“你自己说的,这种时候不进则退,与其让一个不知所谓的人当一把手,影响单位的工作,还不如自己上。”


    “我当然要自己上啦!”叶满枝神采飞扬地说,“让我当厂长,肯定比那个王造福干得好!”


    吴峥嵘与她耳语,“王造福之前籍籍无名,查无此人,年纪轻轻就空降曙光厂,应该是有靠山的,你跟他搭班子得当心。”


    “哎,先不提他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叶满枝掀开被子说,“趁着有言还没回来,咱俩洗个澡吧?”


    “……”吴峥嵘瞟向窗外的天色,与她对视两秒后,毫不迟疑道,“也行。”


    *


    与吴博士交流过以后,叶满枝的心情逐渐恢复了平静。


    再去上班时,她便开始考虑之后的工作要如何开展了。


    首先要面对的,当然是班子的新成员,王造福。


    在王主任上任之前,叶满枝先召集厂革委会的所有成员,开了一个动员会。


    除了五名厂长,厂里还从车间工人中选出两人,兼任革委会副主任。


    所以,曙光厂的革委会班子中,总共有七个人。


    “最近上级对咱们的班子进行了一些调整,雷主任调去其他单位了,很快又有王副主任调来咱们曙光厂。”叶满枝笑着说,“但是,无论如何改变,咱们在座的这些人,都是曙光厂的元老,当初脱离833厂的时候,是咱们相互扶持着一路走过来的。”


    她看向在场唯一的女工,问:“苗主任,我听说833厂那边,这两年发展的不错?”


    苗素芬说:“可不是嘛,人家现在有职工4500多人了,快赶上分家之前了。”


    “那他们的发展确实挺快的,”叶满枝语气振奋道,“我记得我刚来厂里的时候,还跟大家约定过,要在10年或15年之后赶超833厂。如今两厂还有不小的差距,咱们还得继续努力呀!”


    田春山笑道:“咱现在有汽枪和电风扇的出口任务,赚的是外汇。兴许再有两三年就赶上他们了。”


    康健谨慎地说:“那可不一定,汽枪在今年广交会上的成交数量不理想,咱们只分到了3000支汽枪的任务。汽枪的内销市场有限,电风扇又有季节性,咱们可以考虑增加点其他业务了,比如自行车和收音机。三转一响经久不衰啊!”


    几人在车间的小会议室里闲聊了一个钟头。


    叶满枝最后总结说:“咱曙光厂还得拧成一股绳,继续往前跑。上马新项目的事,大家都仔细考虑考虑,等到王副主任到任以后,咱们一起拿个主意。”


    几个副厂长同时在心里撇了撇嘴。


    任命下达以后,他们已经找人打听过王造福的情况了。


    被调去市里之前,王造福就是县日化厂的普通工人。


    这两年主抓宣传工作,曙光厂的业务,他未必看得明白。


    ……


    尽管不喜欢,但王造福还是如期赴任了。


    叶满枝带着革委会的一众成员,在厂门口等候。


    与人事组长范桂芳握手寒暄后,众人将目光放到了王造福身上。


    咋说呢?


    大家都挺惊讶的。


    这个王造福的相貌有点出人意料。


    身高腿长国字脸,是时下标准的帅哥长相。


    一身干部服穿在身上,还真不像是工人阶级出身的。


    比曙光厂这几个穿着车间工作服的厂长,更有厂长派头。


    叶满枝与他短暂地握手后,发现对方的手上并没有长期劳作的茧子,比她的手还干净呢。


    要知道,她天天下车间干活,手上也不可避免地留下了劳动的痕迹,每天回家用“万紫千红”抹手,才没留下老茧。


    这王造福总不至于跟她一样,每天回家抹手吧?


    范桂芳还有其他工作,将王造福送到曙光厂,宣读了对他的任命以后,便要求叶满枝尽快召集全体职工大会。


    叶满枝也想快点把程序走完,但她看了眼手表说:“范组长,还有一刻钟就十一点了,要不咱们吃过午饭再开会吧?”


    每天十一点半是午饭时间,眼瞅着就要吃饭了。


    “不要等了,今天市里有重要会议,我下午还得赶回去。”


    叶满枝做出遗憾的样子,“那就尽快开会吧!”


    她让广播站发了通知,全体职工去大礼堂开会。


    职工们全部到齐后,她先站在主席台上,欢迎市革委会的领导来厂里指导工作,又感谢市里为曙光厂输送人才。


    等她喊完口号,拉拉杂杂讲完一些老生常谈,已经是11点35分了。


    刚好过了午饭时间。


    王造福刚来上任,还没留意到时间的问题,轮到他亮相发言时,他极具煽动力地介绍了近期市里的革命成果,动员大家提高革命热情。


    曙光厂几乎每周都有学习会和思想动员会,这样的发言,雷万元和叶满枝也经常说,但都只是说说,没啥具体的行动。


    两位厂长的讲话,比王造福还有感染力呢。


    因此,尽管王副主任讲得慷慨激昂,台下职工却并不买账。


    有戴了手表的人,一边抖腿,一边频频看表。


    今天早上后勤就通知了,中午吃四喜丸子。


    这个王副主任讲话太啰唆,已经11点45分了,什么时候才能让大家吃饭啊?


    干了一上午的活,大家都饿着肚子呢!


    台下的议论声越来越大,王造福留意着职工的反应,讲话时就卡壳了好几次。


    叶满枝适时站出来喊道:“大家都安静一点,保持会场纪律!王副主任是从市里调来的干部,讲得多好啊,大伙儿都认真听!”


    放下喇叭以后,她小声说:“王主任,对不住,咱平时都是下午开会,今天的会议安排太仓促了,工人们可能是着急吃午饭。没事,你接着讲吧。”


    王造福:“……”


    台下人心都涣散了,他还讲什么啊?


    “呵呵,那我就先讲到这里,来日方长,大家先去吃午饭吧!”


    闻言,工人们抄起饭盒,呼啦啦地往礼堂外面跑。


    *


    叶满枝极力挽留范组长在厂里吃中午的欢迎宴。


    范桂芳没拒绝,但她还得回市里参加会议,简单吃了几口便要起身告辞。


    她是市领导,大家肯定要起身相送呀。


    所以,这顿欢迎宴只能草草收场了。


    叶满枝满脸歉意道:“王主任,没想到范组长这么赶时间,你今天第一天上任,大家都没能跟你好好喝一杯。”


    王造福心里也有点憋闷,这事似乎怨不到叶满枝头上,人家已经建议先吃饭再开会了,是范桂芳不同意的。


    “呵呵,没关系,我来曙光厂上任是抓革命工作的,先干工作吧!”


    “那行,回头咱们再找时间好好喝一杯。”叶满枝像个贴心的老大姐一样,热情地问,“王主任,你现在住在哪里?孩子要不要上学?房子和学校的事,厂里都能帮你安排。”


    “我儿子才一岁,暂时不用上学。”王造福说,“这里离市区有点远,厂里帮我安排一套住房吧。”


    叶满枝点点头,让厂办丁主任帮他安排。


    “王主任,你来了曙光厂,以后就是自己人了。你先安顿好家里,慢慢熟悉一下厂里的工作,有什么问题,就来玩具枪车间找我。”


    王造福不解道:“怎么还得去车间找你?”


    “哈哈,忘了跟你说了,咱们厂推行了主席同志提出的《鞍钢宪法》,所有干部都要下车间劳动。我在玩具枪车间,黄主任和康主任他们也有各自的跟班车间,大家平时都在车间里办公。你是刚来的,还不熟悉情况,我先找人带带你吧。”


    叶满枝扯着嗓子喊了声“苗主任”,将革委会里的另一个女同志苗素芬喊了过来。


    “苗主任,先让王主任去你们电风扇一车间跟班吧,你是车间老人儿了,平时多帮王主任熟悉一下情况。”


    “行,”苗素芬与姓王的握了握手,“王主任,一会儿我带你去车间看看。”


    王造福:“……”


    叶满枝将人交给苗素芬,便笑着与二人道别,去车间干活了。


    她对苗素芬还是很信任的。


    苗大姐是贫农出身,还是烈属,仗着自己出身好,平日在厂里相当硬气。


    当初车间里有人想煽动工人停工停产,苗大姐上去就抽了那人两个大嘴巴,说他破坏工人阶级的革命成果。


    雷万元和叶满枝看到了她身上的闪光点,便让她加入了厂革委会的班子,还让她负责训练厂里的女民兵连。


    王造福并不知道面前这个中年女人的厉害,只跟对方去车间认了位置,便返回厂部,查看自己的新办公室。


    厂办丁主任跟在他身后介绍:“王主任,这间曾是雷万元雷主任的办公室。他调任以后,叶主任说要留给你用,并没搬进来。”


    王造福满意颔首。


    雷万元是高升去市里当正处级局长的,继续使用他的办公室,兆头还不错。


    第一天来厂里上任,除了发言和吃饭的时间太仓促,其他事情还是很顺的。


    “丁主任,我刚来厂里还算是新人,你帮我安排一个熟悉环境的秘书吧。”


    “这个嘛,王主任,咱们厂的领导们都不配秘书。”


    “没有秘书?”


    “对,领导们都要去车间劳动,让秘书在家里干坐着也没什么用,所以大家都没有专职秘书。”丁主任说,“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可以让厂办的几个办事员去跑腿。”


    这两年,几位厂长的秘书已经陆续安排到车间和科室工作了。


    比如叶厂长的秘书周如意,现在是宣传科的副科长。


    雷厂长的秘书,也调去工会了。


    厂办给几位厂长各安排了一个秘书,处理一些日常工作,但并不在秘书室里当专职秘书。


    王造福:“……”


    这个曙光厂是怎么回事?


    厂长下车间劳动,连个秘书都没有。


    他以前在县日化厂工作的时候,科长都有通讯员呢!


    *


    叶满枝无从得知新同事的郁闷,她下午刚进车间,便被康健透露了一个小道消息,省里好像要召开一次电视专业会议,专门研究彩色电视机的发展。


    “我听说好几家无线电厂都接到会议通知了,”康健问,“如果咱们也接到了通知,或者没接到通知,咱们要不要主动去参会?”


    “你不是想搞自行车和收音机么?”叶满枝笑问,“又改主意啦?”


    “不是,那毕竟是电视机嘛,哎,心里总是有点放不下。如果电视节目能恢复正常播放就好了,否则咱不敢往上面砸钱呀!”


    “省里既然主动组织会议,那这个行业就是要有说法的。咱们再等一等,要是真的来了通知,咱就去现场看看情况。”


    叶满枝当然也想搞电视机,那玩意就跟吊在面前的大肥肉似的,让人看着眼馋。


    但是正如712厂的郭厂长所说,彩色电视机不是一两家企业能搞起来的,需要全行业的协作。


    她在心里掂量了一下午,临近下班的时候,厂办的小干事跑来车间通知她,省革委会来了电话,让厂里派人去生产指挥部开会。


    正是康健所说的那个会议。


    叶满枝心里毛毛躁躁的,下班的一路上都在琢磨是否要上马电视机项目。


    如果省里给曙光厂下达了任务要怎么办,如果电视节目无聊,电视机卖不出去又该怎么办。


    她胡思乱想了一路,走到大院门口时,见到了在外面来回溜达的吴峥嵘。


    她小跑过去问:“你在这溜达什么呢?怎么不回家啊?”


    吴峥嵘语出惊人道:“回了,又被你闺女撵了出来。”


    “她敢撵你?为什么啊?”


    “她带了伊伊和一个丑八怪男同学回家,说我在家,那男同学不敢说话,非要赶我去周所家坐坐。”吴峥嵘嫌恶道,“老周那屋里一股汗脚味,我不想去。”


    “哈哈哈哈,你干嘛说人家男同学是丑八怪啊,”叶满枝想挎上他的手臂,又克制住了,扯着他的袖子说,“快走,回去看看有言干啥呢!”


    吴峥嵘面上不情不愿,但还是被她拽动了。


    夫妻俩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入自家小院。


    听到动静的葵花睁开一只圆眼睛瞅了一眼,确认来人后又懒懒合上,趴在垫子上甩尾巴。


    叶满枝望向客厅的方向,透过窗玻璃,可以看到三个小朋友正围坐在饭桌旁边写作业。


    有言清脆的嗓音,从敞开的窗子里传出来,听内容像是在给同学讲数学题。


    “你去看看吧。”


    吴峥嵘没搭理那三个小屁孩,径自进了书房。


    而叶满枝的对外形象一直是“温柔又漂亮的同学妈妈”,自认不会吓到闺女的男同学。


    趁着进屋送汽水的机会,她特意往那男同学的脸上打量几眼。


    看清模样后,她忍不住腹诽,吴峥嵘净胡说,小男生长得精精神神的,哪里是丑八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