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 第 181 章

  第181章


    廖杰是罐头车间的职工, 也是厂子弟,他父亲和大哥都在食品厂工作。


    初中毕业那年,城里对职工编制的控制还没那么严格, 当时正逢食品厂扩大规模,他爸请罐头三车间的副主任喝顿酒, 就让他去罐头车间上班了。


    仗着厂子弟的身份, 他得以进厂工作, 这是他身份上的优势。


    然而, 进厂以后,这个身份又很快变成了劣势。


    国营大厂的职工都能享受福利分房待遇, 工龄累积到一定年限后, 可以跟厂里申请住房。


    食品厂的领导并没明着说, 房子没有厂子弟的份。


    但每次分房的时候, 他们这些厂子弟都得发扬风格往后排。


    后勤科那里有每个职工的住房记录,他爸是酱菜车间的老职工, 早在食品厂家属院建成的那年, 就分到了一套22平米的一室半。


    单位分房要优先照顾住房困难的职工, 廖杰跟父母、兄嫂一起住在家属院里, 条件已经比厂里的其他同龄人好很多了。


    原本廖杰对自己的生活条件挺满足的。


    他们单位的家属院刚得了一个什么“生活福利战线的标准化单位”称号, 这让家属院的居民们都挺骄傲。


    但他今年跟对象领证结婚了。


    两人没有住房。


    他家这边, 父母、兄嫂、侄子侄女, 加上他和妹妹, 总共八口人挤在22平米的一室半里。


    大哥大嫂带着孩子住小屋,他则跟着父母住大屋, 再用帘子隔出一个单间给他妹妹。


    这种条件,让他咋跟媳妇洞房?


    有的父母会在关键时刻出门遛弯,给孩子们提供方便。


    可是, 如果让父母带着妹妹出门溜达,那两个年轻人在家干了什么,岂不是全大院的人都知道了!


    廖杰和他媳妇可没有这个厚脸皮……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食品厂的待遇相较其他单位,确实要好那么一丢丢,在福利分房这一块儿比较人性化。


    厂里一时半刻拿不出那么多房子给小年轻结婚,又不能因为没有房子,耽误年轻人的终身大事。


    因此,食品厂就有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在家属院里留出一栋鸳鸯楼。


    鸳鸯楼里的房间,都是格局差不多的小单间,每间房只有十几平米。


    凡是没能分到住房的未婚职工,都可以凭刚领的结婚证,在鸳鸯楼里申请一个单间。


    使用期限一个月。


    小夫妻在鸳鸯楼里度个蜜月,一个月后还得把房子还回厂里,毕竟后面还有新人排队等房呢。


    为了最大限度的利用这套单间,小年轻们领证结婚的时候,不但要挑吉日,还得兼顾鸳鸯楼的房间安排。


    要是领了证以后,发现鸳鸯楼里没有空房间,难免让人扫兴。


    所以,廖杰提前去后勤科打听了有空房的日期,算计着日子领了结婚证,又在上一户小夫妻离开以后,快速打扫了卫生。


    与媳妇一起精心装扮小窝后,欢天喜地搬进了鸳鸯楼。


    新婚蜜月的日子是相当美好的。


    他做小伏低地跟媳妇商量,每天一下班就赶紧回家,争取充分利用这套房子。


    好不容易哄着媳妇答应了,结果他这边却出了幺蛾子。


    厂里新来了一个姓朱的副厂长,跟个二百五似的,经常来车间给工人上课。


    刚开始是在工作时间讲课,工人们大多没啥异议,坐着听课能多歇一会儿,比在生产线上干活舒服。


    可是,没过多久,这上课时间就从白天改到了晚上。


    而且在朱副厂长讲课的时候,牛厂长也会来跟班,每次上课都要拖延到九点多才让大家回家。


    廖杰那鸳鸯楼只能住一个月,而他每周有两三天时间要参加学习,回家还得写学习心得。


    好好的新婚蜜月,平白无故就少了三分之一。


    遇上这种事,谁的心里能舒服?


    廖杰还因此被媳妇揶揄了好几次。


    但牛厂长在厂里积威甚重,哪怕大家心有怨言,也不敢真的翘了晚上的思想政治学习。


    不过,眼瞅着一个月的时间只剩一周的时候,年轻人们终于迎来了钻空子的机会!


    牛厂长与朱副厂长分头行动了,每人负责一个车间。


    而罐头三车间是由朱副厂长负责的!


    于是廖杰瞅准时机,下班以后直接回家,翘掉了两晚的思想政治学习,珍惜短暂的相聚时光。


    蜜月最后一晚,又赶上了学习课,廖杰打算如法炮制,继续翘课。


    但是由于前两节课的出勤率大幅降低,朱可海还没下班就来车间堵人了。


    他拿着花名册挨个点名,谁也不许缺课。


    廖杰不想搭理他,给工友使个眼色就想跟对方一起尿遁。


    朱可海却说:“参加思想政治学习,提高思想政治觉悟,是咱们当前工作的重中之重。有些同志极其没有组织纪律性,几次三番旷课!对于这种同志……”


    他站在车间大门口,巴拉巴拉讲了一番大道理,不但要求旷课的同志写检讨,还要给大家另外增加课时,提高认识。


    有人在人群里嘟哝,“重中之重不是搞生产嘛,这朱厂长整天不干正事,就知道给咱们上课,他要是把这个工作劲头放在后勤那边,全厂职工都能分房了。”


    “呵呵,行了,人家是厂长,他咋说咱们就咋做吧。”


    职工们纷纷收拾东西,准备吃了晚饭就回来上课。


    廖杰没办法,也拿着饭盒去食堂,在食堂遇到自家大哥的时候,让大哥替他去学习班点个卯,占个人头。


    他则提着饭盒快步离开厂区,急着去电影院与媳妇汇合,看完电影以后再一起回家。


    可是,他还没走出厂大门,就被门卫老秦拦了下来。


    “小廖,你们车间今天有课吧?可不许再缺课了啊!”


    廖杰拿出一支烟给他,好声好气地商量:“秦师傅,我哥替我上课去了,我回家有急事,你给我通融通融呗!”


    “真通融不了!”秦师傅无奈道,“你们车间前几次旷课情况太严重,朱厂长大发雷霆,今天特意给了我一本花名册,让我帮他拦人。我要是真把你放了出去,那吃瓜落的人就变成我了。”


    廖杰与他软磨硬泡了一刻钟,仍是没能得到放行。


    秦师傅为难地说:“小廖,要不你去找牛厂长或朱厂长批个条子,我收了条子,你就可以随便进出了。”


    新来的朱厂长有点较真,而他只是个门卫,万一被对方抓住把柄,也够他喝一壶的。


    廖杰憋了一肚子气返回车间,又瞧见他大哥被朱厂长提溜到车间最前面,当着全车间职工的面,训得跟三孙子似的。


    他心里憋了一个月的火,呼一下就熊熊燃烧起来了!


    他跑过去将大哥拉到身后,皱眉说:“朱厂长,我哥今天没有学习课,来咱们车间里听听课,要求进步怎么了?”


    “他只是来听课的吗?我喊廖杰的名字,他答什么?”朱可海斜眼望向他,“提高思想政治觉悟是……”


    “朱厂长,我们是根正苗红的工人阶级,有谁的思想觉悟比我们工人阶级还高?厂里的生产任务都是我们累死累活完成的,你给厂里做啥贡献了?凭啥整天叭叭地给我们上课?”廖杰怒气冲冲地说,“工人们白天累得跟死狗似的,晚上还得听你上课,你算个毛啊,要上课也是牛厂长、叶厂长、陈厂长给我们上课!其他厂长都是跟我们工人阶级一起战斗过的,人家都跟我们同吃同住,一起在车间里奋斗过,你算个啥啊?”


    廖大哥没想到弟弟能当着副厂长的面说出这种话来,连忙上前拦住他,给他使眼色。


    公然跟副厂长叫板,你不想干啦?


    他瞅一眼朱厂长铁青的脸色,推了弟弟一把,“不许说了,赶紧给朱厂长道歉!”


    廖杰正在气头上,怎么可能在这时候怯场!


    想起自己为了那套鸳鸯房,提前做的准备,精打细算的筹谋,还有这一个月来被朱可海耽误的时间,他双眼气得通红!


    他家房子住不下那么多人,而且父母房间里还有个妹妹。


    明天从鸳鸯房搬离以后,他跟媳妇就要分开过了。


    他回自家,媳妇回单位的集体宿舍。


    时下很多年轻人都是这么过的,他们夫妻俩虽有抱怨,但也能忍受,只想利用这一个月的时间好好相处。


    结果现在全被朱可海这个假仁假义的给毁了!


    “咱们厂已经推行了《鞍钢宪法》,厂里是我们工人阶级当家做主,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朱副厂长,你不是分管后勤工作的吗?为啥职工住房的问题还没得到解决?你要是能像牛厂长似的,扩大咱们工厂的规模,提高我们职工的福利,那我们肯定听你的。可你连自己的工作都没做好,那么多职工都没有房子,你有啥资格一天天的给大家上课?有能耐你就先给我们分房子!”


    他这番话得到了好多年轻工人的支持。


    原本还大睁着眼睛,吃惊望向这边的职工中,立即有人附和了。


    “对啊,朱厂长,你是管后勤的,厂里到底什么时候给我们分房子?”


    “可不是嘛,家里挤不下,根本腾不出地方给我们结婚!”


    “这要是牛厂长,肯定早就给大家办了!”


    被顶撞的朱可海怒不可遏,“都吵什么?简直无组织无纪律!”


    听他们一口一个牛厂长,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牛恩久要是真的能给职工解决住房问题,还能将这种棘手的工作拖到他来厂里上任吗?


    之前牛恩久跟班的时候,各车间上课的出勤率都在95%以上。


    自打他跟牛恩久分别带班以后,他这边的出勤率直接腰斩。


    这不就是明着告诉大家,他朱可海说话不好使,有人不把他放在眼里吗?


    所以,他今天来上课之前做足了准备,想抓几个典型,杀一杀这股歪风邪气。


    没想到竟然遇上了廖杰这个刺头,煽动得其他人也跟着起哄!


    朱可海在原单位就是专职管理干部去基层参加劳动的,常年与人打交道,应对这种突发状况,他有自己的办法。


    此时最关键的就是让祸头子离开现场,以免有更多工人被他教唆着闹事,让事态扩大。


    “廖杰,既然你不思进取,不愿意参加思想政治学习,那你就不用来学习班上课了。今天的情况我会汇报给厂党委,要如何处理你,就听党委的决定吧。”朱可海沉着地往车间外面一指,“现在请你离开车间,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


    廖杰被这套说辞气得心火更旺,眼里蹭蹭冒火。


    “谁说我不思进取,谁说我不愿意参加学习?我要是不思进取,那我这几个月是干啥呢?我刚结婚不到一个月,放着媳妇在家独守空房,下班就参加学习,你凭啥给我扣不思进取的帽子?”


    说到最后,他嗓音都有些哽咽了。


    去年生产任务重的时候,他在车间里没黑没白的忙活,今年好不容易轻松一点了,让他有空娶了媳妇,又因为参加学习耽误了大量相处时间。


    结果在领导这里,他就落得个不思进取的评语。


    车间主任和副主任这会儿已经回过神了,跑出来拉住廖杰,阻止他继续顶撞领导。


    “廖杰,你怎么回事?干活累昏头了?说的都是什么胡话!”车间主任训斥了手下工人,又对领导赔笑道,“朱厂长,廖杰年轻气盛,确实还需要进行思想上的教育,咱们再给年轻人一次机会,让他继续上课吧?”


    “他不爱听就可以离开了……”


    朱可海要是轻易放了这个顶撞自己的刺头,那他以后在厂里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到时候工人们有样学样,他的工作还要不要开展了?


    思及此,他在对方的背上不轻不重地推了一下,沉声说:“廖杰,你现在就出去,你的事情明天再处理,别耽误其他人上课。”


    他没明说要开除廖杰,可是这番话听在工人们耳中,就约等于开除了。


    有跟廖杰关系不错的工人替他求情:“朱厂长,廖杰又没犯什么大错,不至于开除吧?”


    朱可海瞅了廖杰一眼,没作声。


    像是默认了会开除廖杰的话。


    眼见自己难逃被开除的命运,又被对方在背上推了一把,廖杰伸手推回去,火冒三丈道:“要不要开除我,那是厂党委的决定,你凭啥推我?厂长讲道理讲不过工人,就想动手啊?”


    朱可海虽是厂长,但他也才32岁,泥人还有三分火气,何况他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国营大厂副厂长的位置,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接连被工人当众顶撞,还动了手,让他有点下不来台,心里也被拱出了火。


    他推着对方的肩膀说:“你给我出去……”


    双方推搡间,朱可海的手肘撞到了廖大哥的鼻子。


    廖大哥吃痛地“哎呦”了一声。


    发现自家大哥的鼻腔里有鲜红的血珠滴答下来,廖杰被气昏了头,挣脱开大哥的钳制,挥手就往朱可海脸上招呼了一拳。


    “我去你大爷的!厂长了不起啊?”他打了一拳还不尽兴,再次挥出拳头,“厂长就能随便打人了?”


    朱可海没料到他真的敢挥手打人,一个不留神被他打倒在地。


    廖大哥拼命拉住弟弟,一边说着“他是厂长,你让他打一下又能咋样”,一边出脚在朱厂长的手指上踩了一脚。


    朱可海再次受到伤害,忍不住“嗷”了一声。


    “朱厂长你怎么样?受伤没有?”车间主任凑上前去关心。


    其他工人也一哄而上,围在几人身边帮忙拉架。


    有人拉开廖杰的时候,顺便往朱可海的背上踢了一脚。


    有人喊着:“哎呀,人太多了,都让开让开,朱厂长起不来了,别踩到朱厂长!”,然后在他脚腕上踩了一脚。


    朱可海被打得鼻子流血,好不容易忍着手指疼痛,从地上坐了起来,屈膝捂住钻心疼的脚腕。


    刚伸出一只手,让人拉他一把,却不知被谁推着肩膀躺回了地上。


    “朱厂长,你脚腕是不是受伤了?别是骨折吧?你还是躺着别动了!刘顺,赶紧去卸个门板,咱们把朱厂长抬到医院去!”


    朱可海捂着流血的鼻子喊:“我没骨折,你们松开我!”


    车间主任跟着嚷嚷:“听厂长的,大家都散开散开,这会儿人太多了,容易好心办坏事!”


    他也瞧不上这个朱厂长,但是以防被秋后算账,他还是要假意跟朱厂长站在一起的。


    廖杰已经被大哥拉了出来,冲着包围圈里喊道:“大家可要替我作证啊,是他先打我,我才反击一下的。他骨折跟我可没关系!”


    刘顺从办公室的大门上卸下来一张门板,大家伙不顾朱厂长的阻挠,热心地将他抬到了门板上。


    然后选出四个年轻力壮的小伙,抬着简易担架跑出车间。


    不少职工刚在食堂吃完晚饭下班,见了这个阵仗便关心地问:“朱厂长怎么了?”


    “鼻子流血了,我们抬他去医院看看。”


    职工们:“……”


    这朱厂长可真是娇气,鼻子流血而已,居然还用上担架了!


    *


    叶满枝听故事听得津津有味,听到后面忍不住问:“那朱厂长到底骨折没有啊?”


    “没有,”周如意摇头,“听说只是皮外伤。”


    叶满枝很不厚道地遗憾了一下,又状似关心地说:“哎,朱厂长受伤,我还是应该去医院探望他的。但我刚出差回来,风尘仆仆的,又没什么准备,还是明天再说吧,到时候叫上余工,一起去看看他。”


    余幽芳应该也挺想看看朱可海的惨样的。


    “廖杰那边是怎么处理的?”叶满枝又问,“职工们对这件事有什么反应?”


    “廖杰说他也被朱厂长打得肩膀脱臼了,现在也住院呢,厂里暂时还没处理廖杰,”周如意踯躅道,“毕竟没多少人亲眼见到打架现场,职工们讨论了一阵也就算了。但大家又将关注点放到了福利分房上,如果廖杰结婚有房,也不至于闹出这么大的乱子。”


    周如意也是跟一大家子住在一起的,她也盼着单位能给年轻职工分房。


    叶满枝拧眉叹了口气:“房子的事三天两头被提起,却一直难以解决,希望这次能有个差不多的方案吧。”


    牛恩久去省厅开会了,叶满枝暂时不用汇报工作,她把这段时间积压的文件都签了。


    看完最后一份时,正好下班。


    她没在单位耽搁时间,赶紧提着行李坐车回家。


    一个多月没见面,她可太想念吴博士啦!


    走进军事学院的家属院,她漫步在林荫大道上,穿过一排排的赫鲁晓夫楼。


    越往深处走,越觉得大院里好像有哪里不对。


    快到自家的岔路口时,她碰见了刚接孩子放学的邻居柳振芳。


    “振芳嫂子,咱大院里咋多盖了这么多小单间啊?”


    “哈哈哈,什么小单间,”柳振芳笑道,“那是各家的厕所!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咱大院里的变化可大了,不少人家都盖了厕所。”


    “军事学院真给咱盖厕所啦?”叶满枝惊喜地问。


    其实去年就有风声说,大院里的平房可以盖独立厕所,吴峥嵘甚至还画了张图纸,规划自家的上下水管线。


    可惜那阵风吹着吹着就没了,修厕所的事情不了了之。


    主要是修厕所这事,需要私人出钱,但大家住的房子都是国家分配的。


    万一哪天工作有了调动,离开军事学院的家属院,那这份修厕所的钱就是打水漂。


    所以,大多数住户不愿意自费。


    柳振芳笑道:“这可不是军事学院牵头的,这是你家吴所、我家老周,还有空军工程系的刘主任出面牵头,跟青年街公社谈的。最近市里在给一部分公租房安装给水和排水的出入户管道,咱大院里的房子也算是公有房产,可以跟市里的规划一起做。但咱这毕竟是军产房,人家市里不给出钱安装,所以居委会就让愿意自费盖厕所的人家报名。管道都是统一的,用的人越多,均摊下来越便宜,咱们这一片平房,几乎有一半的人家都盖厕所了!”


    “哎呀,那可太好了!自家有个厕所,可就方便多了!我就说嘛,这条路怎么被挖得坑坑洼洼的。”


    叶满枝心里激动,顾不上与振芳嫂子寒暄了,在门口告别后,便迫不及待地开锁进门。


    自家院子里果然有个红砖小单间,拉开白色的木门,里面居然安装了能冲水的蹲便!


    天呐!天呐!她们家终于有自己的厕所了!


    她以后再也不用去上公共厕所啦!


    叶满枝将行李包扔到葵花的狗窝旁边,与热情的葵花打声招呼,就兴奋地进去上了一趟厕所。


    听到冲水声的一刹那,她的心情简直比签了十笔订单还舒坦!


    不不不,比被北京的领导相中还舒坦!


    叶满枝心情好,想给许久未见的葵花弄点好吃的。


    但吴峥嵘独居的时候,一日三餐都在食堂解决,家里似乎啥也没有,不知道他平时是怎么喂梨花和葵花的。


    叶满枝进屋翻箱倒柜,找出一包快要保存过期的羊奶粉,给葵花冲了一盆。


    葵花摇着尾巴吧唧吧唧喝奶的时候,她又回了他们两口子的房间。


    然后,她就发现了新大陆!


    她刚才站在院子里,完全没留意到,自家的房子居然往东侧扩建了一大块!


    他俩房间的墙上多了一个小门,而那扇门的后面,竟然连通着一个浴室!


    浴室里有她那快要包浆的浴桶,有上下水管道,还有一个模样不太好看的花洒,看样子是某位同志的手工活。


    叶满枝参观了好长时间。


    她想在新浴室里洗个澡,但那个花洒她不会用!


    高级装备暂时还玩不转,小叶厂长决定回归原始,去厨房烧热水往浴桶里倒。


    长途跋涉好几天,今天又回单位上了一天班,坐进浴桶的一瞬间,让她忍不住舒服地喟叹出声。


    “还是回家好呀!”


    她眯着眼睛泡在热水里,皮肤被蒸汽熏得白里透红。


    泡了许久后,叶满枝发现自己忘了准备香皂,只能不情不愿地站起身。


    然而,她刚将一条腿迈出浴桶,卧室的房门便被人推开了。


    一身戎装的吴大博士从外面走了进来。


    窥见屋里的情形,吴峥嵘意外地怔了一瞬。


    夫妻俩透过卧室墙上的窗玻璃,两相对望。


    叶满枝下意识抬手护胸,而吴峥嵘却往正对大院的窗户上瞟了一眼,确认窗帘已经拉好后,抬手解开了军装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