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 渴肤(32)

谁臆想出来的一周十次?
 精神图景里的环境温度和辛禾雪实际上感受到的不一致。
 即使这里是看上去一片酷寒的极地,但是出于本能的自我保护意识,辛禾雪所能够感知到的只是微凉的带着暖意的温度。
 他的精神图景,正在用最柔和、最平静的暖流完全裹挟住自己,而那些凛冽的冷风和严峻的酷寒,从来只对着侵入精神图景的外来者。
 只不过在当下精神力虚弱疲惫的时候,精神图景无法凝聚任何一场极地风暴,只能使用最不费力的方式保护本体。
 群鸟将天使藏在极光之下的世界尽头,企图通过这样的方式躲避来自猎食者的追捕。
 然而还是被穷凶恶极的狼找到了。
 乌黑的吻部轻轻拱动着青年的身躯,埋入羽翼之中。
 灰狼是典型的犬科动物,因而,它的舌头并不像猫科动物那样布着倒刺,但尽管如此,成年狼的口腔里有着尖锐的四十二颗犬齿,它仍旧需要小心地收敛自己的犬齿,避免伤害到对方。
 狼舌舔舐过羽翼上的血迹,暗红色缓慢地晕开,扩散,稀释,直到翅膀上所有的飞羽都恢复洁白的状态。
 顺着羽翼,长而窄的黑色舌头抵进翅膀生长出来的位置。
 那里是肩胛,骨骼线条分明地突起,上面覆盖着薄薄的一层肌肤,颜色是和这片雪原一般的冷白,过度脆弱的肌肤在舌苔刚一扫过时,就泛起了显眼的红。
 燕棘想不明白,怎么有人的皮肤能这么嫩?
 一道一道的红,仿佛一夜过去雪里铺满一路梅花。
 他明明一点力道也没有用,这红痕就已经衬得青年好似遭受了非人一般的虐待。
 看得他怪不是滋味的。
 只好多舔舔,才能尝出滋味了。
 灰狼吐出热气,瞬息在极地化成了白雾。
 来自陌生事物的触碰,潮热到滚烫的感觉在瞬间打破了辛禾雪对温度感知的平衡,像是一小撮火苗灼烧到极致,顺着他的神经末梢一直烧到头脑。
 肌肤饥渴症甚至影响到了他的精神图景,他明明敏感到连自己的羽翼拢起身躯时,那些羽毛尖尖拂过裸露的肌肤带来的痒意,都无法忍受,此刻却荒唐地遭到了灰狼毫不顾忌的舔舐。
 没有任何技巧,只是凭着动物性的本能,燕棘把辛禾雪舔得乱七八糟。
 羽毛凌乱得不定向翘起,可以想到漂亮的雪鹱需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整理回整洁而一丝不苟的样子。
 辛禾雪太疲累了,导致他的眼皮胶水黏起一般无法分离,可身躯又传来极致的痒意,让他难堪地咬住唇,修长细致的手指也无法自控地蜷缩起来,指节都展露出恼人的粉意。
 “停下……”
 灰狼不断地舔在他的羽翼和脊背,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简直像是刚从水里捞出的。
 绿意从极光底下,这片冰盖的边缘,悄然冒了出来,属于灰狼栖息地才会有的地衣、云杉、龙胆松悄然出现在这片精神图景当中。
 像是入侵物种,疯狂地侵占着这片空旷寂寥的极地,试图留下自己的痕迹。
 燕棘再也没有收到季玉山的指示,这位兼任医生的研究专家大概还有点道德,知道病人的隐私神圣不能侵犯。
 忽然,他整个顿住。
 他的脑袋,严格来说,是灰狼的脑袋,被翻转过身的辛禾雪揪住了毛发。
 辛禾雪睁开的双目微微眯起来,看向对方,“……不听话的坏狗。”
 透过灰狼的眼睛,辛禾雪好像能够直直看向背后控制行动的燕棘。
 燕棘只感觉一股电流从他的脊柱悄然窜过,他收不住势。
 因此,漆黑的狼舌下意识地再次示好地向地位更高者舔过去,直接把浅粉色的乳尖拨弄得在空气中颤颤巍巍立起。
 水光蒙盖在上面,像是鲜红的豆子。
 燕棘怔了怔,鼻腔涌动着热意,转而用狼首讨好地蹭了蹭辛禾雪的脸,担心人生气,但又口不择言道:“……好像是甜的。”
 辛禾雪残存不多的理智尽数崩溃了,他的耳垂红得滴血,“燕、棘!”
 ………
 在季玉山将附着在他身上的一切电极片和针管都处理完成,辛禾雪紧紧抿着唇,从治疗舱内跨出来。
 病号服在他的身上显得单薄又宽大,衣摆垂坠下来。
 燕棘像是犯错了的大狗,紧跟着辛禾雪,不敢轻易吭声,但是在辛禾雪看过来对视的时候,表情简直是肉眼可以看出来的讨好。
 在另一个房间检测到辛禾雪的精神数据表现出好转的时候,季玉山就掐断了耳麦的信号连接。
 研究员和助手完全不知道在燕棘进入辛禾雪的精神图景之后发生了什么,但是目前的情况看起来这一对刚在一起不久的哨向情侣显然出现某些情感磨合上的问题。
 希望他们能够和好。
 一开始说错话的研究员虔诚地祈祷着,希望不是因为自己提到少将前夫哥的问题导致了两人的矛盾。
 为了观察后续的情况,辛禾雪留在白塔的病房住了两天,而燕棘则被白塔精心安置,放在一个远离辛禾雪却又能够保证在突发情况出现时随叫随到的房间里。
 直到确认辛禾雪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方面的各项数据,都重新稳定下来之后,几位军方高层和卫濯的访问申请也恰时被白塔通过了。
 因为此次访问会谈涉及尚未公之于众的机密,白塔为他们的会面提供了合适的保密会议室,确保除此之外不会有其他的闲杂人等知道,包括燕棘,这位年轻的、没有什么耀眼军功的、远离权力中心的哨兵,只能回到家里等待自己的爱人。
 军方最高战略指挥室的人员带来的卫星图,数据比以往卫濯展示给辛禾雪的还要细致复杂。
 保密等级远比此前在场所有人能够接触到的还要高。
 封闭的空间里,墙体也是特殊的完全隔音的材料,天花板上其余的灯管都保持着熄灭的状态,只有投影仪的光束打在空白的墙面上,搭配着三维立体的模拟沙盘。
 放大,缩小,缩小。
 一直到所有的在场者都能够看见目前已知的折叠区里密密麻麻的绿色线条。
 这些绿线,像是一张大网,把所有原本孤立不互通的折叠区连起线条。
 指挥室的长官神色凝重,他是最早发现这个异常现象的人,对此已经追踪了快两个月。
 “一开始,它出现在北境。”
 长官的激光点落在北境,他说的时间恰好和卫濯第二次去往北境察看异常情况的时间相吻合。
 辛禾雪之前为一个哨兵疏导时看见的记忆里,来自122号雨林折叠区的特有畸变种正是异常地出现在了和西境隔着十万八千里路的遥远北境。
 他貌似听着指挥室长官的话,实际上整个人已经沉浸在思考当中。
 如果说是在之前,辛禾雪可能还对这些绿色线条没有了解,但是又经过了游乐园折叠区的事情,结合机缘巧合之下进入了那片深红地狱。
 辛禾雪可以肯定地得出结论———
 “它想要把各个折叠区打通,从而向安全区发起全面进攻。”
 他的声音和指挥室长官的声音一齐落地,重合在一起。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投向他。
 长官的眼神殷切,“你是不是已经了解到了什么?”
 辛禾雪早就习惯了注视,他的神态冷静,述说道:“那些绿色的异常能量都是绞杀树的神经网络。”
 每一根从雨林折叠区逃逸出去的藤蔓,都是绞杀树布下的神经网络当中的一个节点,也就是目前图像中呈现出绿色异常能量的原因。
 辛禾雪猜测,有的藤蔓是由贺泊天控制的,带着贺泊天本人的意识色彩,而有的则没有高级思维,只充斥了绞杀树嗜血的攻击意图,甚至可以说,前者也不能受到贺泊天的完全控制,从他在意识世界里的所见所闻,贺泊天目前还在和绞杀树争夺意识控制权,两者此消彼长,整体来看贺泊天还处于下风。
 因为涉及到目标对象,所以辛禾雪在讲述的时候有意省略了有关于贺泊天的部分,只讲了自己的精神力偶然之下刺激到藤蔓,从而进入了绞杀树的意识世界。
 从他口中说出来的独一无二的情报,对目前的情况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当前军方还没有能够提前预测到绞杀树行动的方法,所以不能够预先对新诞生的折叠区做出部署和准备。
 前几天瞬息遭到污染吞噬的游乐园折叠区就是当头一棒,即使折叠区在一夜过去之后成功摧毁了,但是伤亡人数还是给了军方一个深刻教训。
 他们过度轻敌了,坚信着折叠区的怪物无法越过边境线,毕竟他们在边境设置了众多的哨塔。
 然而,事实证明,怪物已经在安全区内外潜伏已久,无孔不入。
 既然不能够对分支的行动做出预判,当下最好的办法其实是找到本体,并且铲除本体。
 “你在意识世界里,能够判断绞杀树本体的具体位置吗?”
 这绝对是数百年来,最可怖而强势的折叠区怪物,放任下去,必然会颠覆人类的未来,到时候别说是安全区,就连最后要坚守的阵地白塔都不一定能够幸免。
 然而遗憾的是,辛禾雪摇了摇头。
 “那里像是一个地狱,土地是深红干裂的,一望无际。除却绞杀树和它的藤蔓,没有植被覆盖,我没办法判断位置。”
 ………
 辛禾雪从白塔回来时,是卫濯开车送的。
 两人在车里少有交谈,不知道是因为之前藤蔓怪物的事情感到身心疲惫,还是因为已经有一个哨兵无形地阻隔在他们中间了。
 从前是贺泊天,现在是燕棘。
 到达目的地别墅一下车,燕棘就跑了上来,他问辛禾雪的身体状况,“怎么样?”
 辛禾雪摇头:“我没事。”
 “晚饭刚巧做好。”燕棘眼角余光扫过卫濯,眉梢流露出讥诮,“不过只做了我们两个人的分量,看来是不能留客人吃饭了。”
 卫濯目光沉了沉,没有理会年轻哨兵的挑衅。
 他把两封金色的邀请函递给辛禾雪。
 “除夕安排有四方边境峰会,到时候我来接你。”
 四方边境峰会,是安全区东南西北边境和中央军区联合举行的针对折叠区战略部署的会议,有点年终总结以及未来方针调整的意思在,除却政要人物,前线的高级向导哨兵也会参与。
 这封邀请函在年初的时候就已经敲定了,因此送到辛禾雪手里时,还有一封受邀者分明写的是贺泊天,没想到一年间变生意外如此之多。
 辛禾雪不由自主地摩挲了两下这个名字。
 撒在上面的金粉因此黏住了他的指腹。
 辛禾雪:“嗯。”
 其实哪怕卫濯不来接他,军方也会安排车辆送他到场馆里。
 辛禾雪并没有戳穿卫濯背后暗含的心思。
 作为贺泊天好兄弟的身份,卫濯照顾好兄弟的遗孀似乎是名正言顺的。
 辛禾雪不知道他还能恪守礼数到什么时候。
 但这种从小接受贵族教育,遭到严格要求与管束,最终在沉默中爆发,一意孤行选择奔赴前线的少爷……
 压抑到极致的后果要么是触底反弹,要么是成为了变态,然后触底反弹。
 辛禾雪很期待对方能够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弯了弯眸。
 不过,比起已经离开的卫濯,眼前的哨兵才是紧迫性更高的难题,需要尽快解决。
 燕棘比辛禾雪先吃完晚饭,在餐桌上放下了筷子,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地问:“我和贺泊天很像吗?为什么你之前总是面对我,但喊他的名字?”
 看起来他真的很介意这件事情。
 但确实是应该的,作为正牌现任男友,伴侣疑似对前任念念不忘,燕棘再怎么会安慰调节自己的情绪,难免还是有些难受。
 辛禾雪佯装不解,“有吗?”
 燕棘:“……有。”
 燕棘:“之前在木偶马戏团的场馆里,还有在精神图景交融时,你第一反应都是喊他的名字。”
 辛禾雪垂落视线,“抱歉。或许是之前我和他经历过几次危机,习惯了彼此并肩作战,这才会有潜意识的反应,我不是故意要对着你……喊他的名字。”
 “不过,你听了应该很难受吧?
 他抬起眸,对着燕棘说道:“如果你因此要选择分开,我觉得也完全能够理解。”
 燕棘直接站起来,应激道:“我什么时候说要分开了?这话我可没说,我说的每个字都没有这意思!”
 辛禾雪一怔,“好了,我明白了。”
 燕棘烦躁地抓了抓黑发,“你根本没有明白!”
 辛禾雪嫌他有点吵,他不喜欢这些男人一旦开始和他进入恋爱状态之后的疑神疑鬼。
 尽管如此,辛禾雪还是摆出好脾气的模样,“晚上要到我的房间来睡吗?”
 燕棘顿时哑火了。
 ………
 原来……
 晚上到辛禾雪的房间睡觉。
 就是单纯的盖着棉被睡觉啊。
 燕棘双目无神地瞪着天花板。
 辛禾雪已经合上书本,结束了睡前的阅读环节,准备熄灭床头柜的台灯就睡觉了。
 燕棘低声道:“现在才是晚上九点。”
 辛禾雪讶然,“你不困吗?可是我有点困了。”
 燕棘翻了个身,火热的双臂环住辛禾雪的腰,隔着睡衣,他感受着柔韧触感,“你的身体好些了吗?医嘱建议要多进行几次精神图景交融。”
 “季玉山和我说,你跟贺……他以前,”燕棘有些抵触喊这个人的名字,干脆用他指代道,“一周做十次,我也可以……”
 他话还没说完,修长秀致的手指抵住燕棘的唇。
 辛禾雪压低眉眼,“他和你说……”
 他实在不想提到这乱七八糟的内容,就像是小猫呼噜呼噜地带了过去,接着断言道:“无稽之谈。”
 之前的诊疗谈话里,他根本就没有向季玉山坦白过他和贺泊天以前性生活的频率。
 谁臆想出来的一周十次?
 真的假的不重要了,燕棘一定要钻牛角尖较劲,他会证明自己比贺泊天做得还要好。
 “精神和身体的结合对你的病情有帮助,所以我可以帮忙吗?”
 他询问辛禾雪的意见。
 辛禾雪:“……不要。”
 燕棘没有放弃,他殷切地看向辛禾雪。
 “等你睡着了我轻轻的,不行吗?”
 “用手指呢,也不可以吗?”
 “正面?”
 “后入?”
 “抱着呢?”
 “或者抵着镜子?”
 他每说一句,辛禾雪的牙关就咬紧一丝,粉色耳朵尖恨不得捂起来。
 所以干脆一扯棉被,按在了燕棘可恨可恶的脸上。
 “唔唔唔!”
 辛禾雪面无表情地按着,一点没有松手的意思。
 小猫暴露了坏脾气,准备把不要脸的狗捂死。